分地把衛星送上天。一些農村來的學生積極地獻計獻策,家義的小筆記本上記滿了他們提供的農諺,“深耕加一寸,頂上一茬糞”,“莊稼要好,犁深糞飽”,“種地不用問,深耕多上糞”。有了這些知識結晶,再加報紙上的經驗,試驗田挖成了防禦工事,學生站在下面,手舉過頭頂也夠不到邊沿。校長還不放心,站在一邊,親自用皮尺測量深度。
學生都知道“鍋灶土,賽如虎”,“家裡土,地裡虎。有錢難買菸燻土”,挖好了坑,接著就是往深坑裡填肥。城四周的城牆垛子,被學生像割韭菜一樣齊齊扒倒。人們都用欣喜和期待的心情,看著雉堞連綿的城池,變成了殘垣斷壁。城牆土挑完了,學生又走街串巷,到城裡各家各戶去要肥,要地皮土。灶裡的柴灰被颳得乾乾淨淨,廁所的大糞也掏得從未有過的徹底,堂屋、臥室的地皮土都用鋤頭悉數刨走。茅山人掃地,最忌諱從門裡往外掃,怕掃走了財氣。現在被人揭了地皮,卻誰也不敢說個不字。趕超英美便可一日三餐細米白麵,誰不向往。四處蒐羅的肥料,再加上自造的,總共十三萬四千多擔,一齊填進坑裡,軟軟地像一團海綿。一根竹竿插下去,能插一米多深。播種的人都不敢上去,怕一不小心陷進去出不來。
播種前,校長跟家義說:“我倆算算賬,看這點地究竟能收多少莊稼。”家義說:“我沒種過地,不知道咋算。”校長說:“沒吃過豬肉,還沒看過豬跑?報紙上不是現成寫著,收成可以成六十倍增長嗎?我們只要算出一粒種子多重,不就可以算出八分地的產量了。”家義說:“有這個標準,那就好算了。”兩人拿出算盤和紙筆,測算一粒種子有多重,一粒種子種下去,可以長出六十粒麥子,六十粒麥子又有多重。如果種下萬粒種子,就可收穫六十萬粒麥子。按照這樣的計算,他們定了個五千斤的指標報上去。校長很有把握地說:“學校靠這幾分地可以奪一面紅旗了。”誰知縣裡很快來了個部長級的領導給他們解放思想,說:“八分地才收五千斤,太保守了。”校長心裡打著鼓,趕緊說:“那就報六千斤吧。”部長一笑,說道:“六千斤是五十步笑一百步。你可當心我抓你個保守派典型。”校長一咬牙,陡然豪氣貫頂,說道:“那就報一萬斤!”部長說:“一萬五。”看校長張著大嘴像傻子似的愣著,部長說:“我們要在三年之內趕超英美,像你這樣的速度怎麼趕超?只能跟在人家後頭吃屁!”校長誠惶誠恐地說:“還是領導英明!還是領導英明!”部長轉過臉又問家義:“你看呢?”家義自感慚愧,連說:“行!行!我看挺好,挺好!”
為了實現這個沖天的目標,學生像鋪土一樣把種子撒下去。生物老師是農大高材生,邊播種,邊悄聲問家義:“你說這樣種,能種出高產田嗎?”家義毫不猶豫地回答:“肯定行,我們都算過了。”生物老師說:“種地畢竟不能靠算哪。”家義很嚴肅地問:“怎麼,你不相信能高產?”生物老師一個愣怔,連忙搖頭:“沒有,沒有,對天發誓,我絕對相信。只要有雄心,什麼人間奇蹟不能創造出來?”家義自信地笑道:“我也相信,費了這麼多功夫,又都是照著報上經驗學的,不高產簡直對不起人。”
冬季到了,蔥綠的麥苗長勢喜人。大家奔走相告,都到地裡來看收穫。紛紛說長勢這麼好,畝產一萬五的目標肯定沒問題。誰知到了春季,問題出來了,而且是大問題。麥子太肥,長得過高,下面又吃不住土,開始一片片往下倒。眼看著豐收在望的莊稼岌岌可危,校長急得像丟了兒子。指標完不成,一頂帽子扣下來,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他來找家義,臉陰得快要哭出來,說:“你快想想辦法,要能把莊稼救過來,我給你披紅戴花。”家義也是束手無策,再看校長也亂了方寸,就更顯得六神無主了,連說:“我去問問學生,看誰有好辦法。”校長雞啄米似的點著頭說:“對,對,群策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