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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部分

汪洋回過頭,定定地看著她。“你說的是真的?”魏晨說:“這事我也能騙你?”汪洋站在簷下,他讓天井裡的冷風吹著自己。

家慧擁著被子靠在床上,在幽暗的光線裡顯得那麼瘦小。屋中間擱著一架火盆,火紅的炭火燒得很旺。她的臉有些浮腫,白皙的面板泛著一層青黃,微笑也掩飾不了她的憔悴。

汪洋過去坐在床沿上,渾身緊繃著,眼裡的酸澀讓他很窘迫。

家慧把他一隻手握著,一雙深陷的眼睛溫柔地看著他,臉上現出平常那副溫潤的樣子,輕聲細氣說:“你長高了。”

汪洋躲避著家慧的注視,不斷往嗓子裡咽著唾沫。他看著家慧的手。這雙手已經因為衰老變得僵硬了,五指略微分開,掌心彎曲。那是一隻呵護的手啊!汪洋對這雙手再熟悉不過了。

家慧一雙深陷的眼睛牢牢盯住他。“你咋的了?怕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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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洋愣著,不知如何回答。

家慧歉意地笑笑。“好了,我們不說這個,說說你媽吧。你這副眉眼,總讓我想起她。”她在床上扭扭身子,讓自己靠得舒服些。“那年你舅舅從四川來信,說你媽有個男同學,好像是個啥主任,手裡有點兒權,答應說只要你媽回去,一定幫她找個工作。我說,既有這麼好的事,你就回去吧。你媽說,那人在學校就不是個唸書的料,像個袍哥,真要答應了他,這輩子脫胎換骨都難做人了。”家慧模仿著繁麗的口吻,二十多年前的場景浮現出來,歷歷在目。她問汪洋:“你知道四川人說袍哥是啥意思嗎?”

益生堂 第三章(32)

汪洋點點頭。家慧說:“她就有這麼聰明。她嫁到我們屋裡,給我們汪家所有人都爭了臉面。算一算,她去世都二十多年了。如果活到今天,也還不到五十歲。沒病沒災的,她走得也真是怪。”

汪洋聯想到自己夢境中出現的小城,小城裡的街巷,街巷裡的白衣女子,樁樁件件,也都是非真非幻,不由得在心裡暗歎人生的不可捉摸。

魏晨在門口探了下頭,見屋裡正說話,乖巧地正要退回去,家慧指指櫥櫃。“你把那杯水遞給我。”魏晨拿起茶杯,發現水已經涼了,說道:“我去換點熱的。”家慧說:“不換,我就想喝涼的,心裡總像火燒一樣。”魏晨扶著她喝完水,把她身下的枕頭挪挪,讓她躺得更舒服些。家慧說:“你去買點菜,叫你姐回來給洋洋做點好吃的。”

魏晨走了,家慧接著對汪洋說:“這幾天我總夢見你媽,樣子一點沒變,還跟從前那樣好看,就是不見她笑,總是拉著我說想兒子,看見兒子過得不好,心裡難受。還說來一次不容易,路遠迢迢的。我說你來了為啥不多住幾天?她說我沒地方住啊,說著說著就哭。她一哭,我就跟著哭。我一哭,再也睡不著了。”

汪洋坐在床邊兒,把家慧的手已經握疼了。家慧沉浸在自己的敘述裡,也感覺不到。“有天我夢見她穿著結婚的衣服,就是那婚紗吧。我問她,你咋穿著這衣服呢?她說這衣服好看,是她最喜歡的衣服。我說那也不能總穿著呀!她說好看就穿唄,家廉還要娶我呢!”家慧拍拍汪洋的手,“你這次回來,一定去你媽的墳上給她燒點紙錢。她在那邊大概是缺衣少食了。順便把你大學要畢業的事也跟她說說,讓她高興高興。她這輩子高興的日子太短了。”

汪洋依舊機械地點著頭。家慧說:“我要不是病成這樣,也跟你一起去。我有好多話要跟她說呀。你爸是我最小的弟弟,他不在了,我連他的媳婦都沒照顧好。我這個做姐姐的對不起他。”家慧語氣平緩地說著。她的目光向前,卻又不在牆上,似乎穿透貼滿舊報紙的牆壁,到了一個虛無的地方,一個在她的意識裡活躍著的地方。汪洋幾乎從未聽家慧說過這麼長的話。這個女人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