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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但我什麼也沒吃不下。

幾個小時之後,毓敏秀終究熬過來了,失血過多的臉蒼白似紙,嘴唇乾裂,但畢竟帶走了心裡的絕望,稀釋了靈魂裡的悲傷。他們把她推到了普通病房。她寂寂地朝我笑,沒有說話。

她變了,常常一個人長時間的發呆,不說不笑不哭不鬧,再也沒有和我說過話。她好像一夜之間瘦了很多,臉色蠟黃,顴骨突出,雙眼深陷。生產之後沒有再哺乳,令她雙乳發脹,擠出血奶。但這些與她心內的悲慟比起來,又何足掛齒。只是每次乳防酸脹,奶水洇溼胸前的衣物時,我才在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到一絲若有似無的悵然若失。

我是知道的,我深切地知道,他們在滿世界找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孩子就躺在這個醫院的那一頭,婦嬰科,她們安靜地躺在溫箱裡。身子已經收水,沒有母乳餵養,看上去又瘦又小,睡著的時候一動不動,好像死了一樣。我想過去實踐我的諾言,改過,日行一善。我去看她們,王玉桂淚水漣漣地問我有沒有找到她,我的喉嚨就像被透明膠粘住了,發不出一絲聲音。

第五天,她終於開口了,她說:“阿鳳,我想去看看我的孩子。”

“你想好了嗎?”我問。

她低下頭,盯著無名指上的鑽戒看了很久很久,才寂寂地說:“這幾天我想了很多事情。我想起小時候,爸爸也是演歌仔戲的,媽媽和他在一個戲班。那時候做戲比現在還要辛苦,居無定所,也沒有電話聯絡。每天一放學,大哥就帶著我和阿英揹著書包各個村鎮地找戲班。大哥就是有這樣的本事,他總是能很準確地找到他們,幾乎從來沒有出錯過。只有一次,我們趕到那個村莊的時候,戲班已經走了。那時天完全黑了,我們不知道還能去哪裡找他們。大哥就決定在那個村莊住一晚,就住在別人的屋簷下,睡在一堆乾草堆裡。結果第二天我就生病了,但還是硬撐著去了學校。等放學找到爸爸媽媽的時候,我已經燒得滿嘴胡話了。大哥自然是免不了責備的,我也因此住了幾天醫院,幾乎耗盡了爸爸媽媽全部的積蓄。因為這件事,爸爸意識到演歌仔戲不僅辛苦,還要拋棄家庭四處奔波,最後可能連生一場小病的錢都沒有,所以他改行去做了裁縫。這麼多年,無論富足與否,我們都在一起。我們五個人,一直都過得很快樂。”

她停了下來,彷彿陷在那遙遠的童年記憶裡。

“我知道做戲很辛苦,可能辛苦之後還是沒有出路,但我從來沒後悔過走上這條路。我這麼努力,不僅是因為阿爸生前的囑託,也是因為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知道人生沒有捷徑,不會一直順順利利,但我沒想到……”

她的聲音一哽,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我握住她的手,那雙冰冷的手,左手無名指上那枚冰冷的結婚戒指硌得我好痛。她的聲音哽咽,“我沒有想到……”

“人生遇到很多困苦磨難總是在所難免,我覺得這是上天給我們機會讓我們認清誰真誰假。有些事晚知道不一定就比早知道好。”我說。

她搖搖頭,“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追求自己的幸福也是錯,我不明白為什麼所有的事都要先人後己。”

“也許你追求的是別人的緣分。既然錯了,既然上天給你第二次機會,你為什麼不再看看清楚?”

她淚眼婆娑地望著我。那雙明亮澄澈的眼睛,那雙在那個夜裡居高臨下地望著我、燦若晨星的眼睛,那雙曾經調皮地一眨一眨向我撒嬌、哄我吃下那枚酸澀的楊桃的眼睛,此刻覆滿了淚水。我的心卻靜得可怕,沒有了焦灼難耐的等待,沒有了害怕失去的忐忑不安,沒有了非要在一起的執著,靜得可怕。

“人們總是以為要傾盡所有去追求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