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我是怎麼也想不到,這一生得到的他的第一首詩,是一首絕情詩。
我已無心,卿且休。
我扶著桌子站在他身邊,看著他又落了款,才慢慢的放下手中的筆,拿起手帕來輕輕吹乾了上面的墨漬,然後小心翼翼的對疊了一下,才遞到我的面前,笑道:“獻醜了。”
我低頭看著那塊手帕,沉默了很久,才慢慢的伸手去接過來,只是手指不住的痙攣,帕子捏在手裡,彷彿要被我捏碎,碎成齏粉。
抬起頭來對他一笑:“多謝。”
掌心被指甲磨得一片血肉模糊,明明是鑽心的痛,卻彷彿一點都感覺不到,眼前這個人也感覺不到,他微笑著看著我,還帶著幾分赧意,說道:“不過,夫人和公子大婚在即,在下寫這麼一首絕情詩給夫人,實在不太好。不如,在下再題一首賀詩如何?”
“不必了。”
我開口的時候,聲音沙啞得連自己都覺得陌生,他詫異的看了我一眼,我也沒有看他,只低頭道:“我已經打擾了大人半天了,也該回去了。”
說完,轉身便走。
劉輕寒有些詫異,但也沒有追上來,只愣愣的看著我的背影。
我走得很快,可腳步並不輕快,每一步都彷彿有千斤重,當我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只覺一生的力氣都彷彿在這一刻耗盡,但回頭,看著那個耗盡了我一生歡喜的男人,卻連一點感覺都沒有,只用那隻還完好的眼睛,透著一點涼薄,靜靜的望著我。
我一生最愛,也最恨的人!
我最後對他一拱手:“大人,告辭。”
他一欠身:“夫人,走好。”
聽到這簡單的兩個字,我不由的一笑。
走好……
走好。
你是要走出你的世界,而你要我一路走好。
我微笑著,一步一步的踏著那有些單薄的木梯,一步一步的往下走,我才知道,原來這座客棧的木梯是冰搭建成的,每一步走下去都像是踩在冰稜的尖上,每一步都那麼冷,那麼痛,我卻咬著下唇,堅定的讓自己不要回頭,甚至不要露出一點狼狽的樣子。
這一刻,我突然想起了當初那個寒冷的雨天。
但是,這一回是我,轉身離開。
沒有冰冷的雨,沒有身後撕心裂肺的痛苦,可我好像,分明感覺到了,那一天的他,是如何掙脫我,走出我的世界的。
原來,是這樣的痛……
原來,是這樣的絕望……
終於,我堅持不住,幾乎要跌落下去,只能用力的抓著扶手,穩住自己的身體。
外面的車水馬龍,樓下的人聲鼎沸,好像在這一刻都突然消失了,這個狹窄的樓梯裡只剩了晦暗的光線,靜謐的空間,還有一滴一滴滾燙的淚水,好像斷了線的珠子,從我的眼中無聲滑落。
沒有人上樓,也沒有人下樓,所以,沒有人看到這個狹窄逼仄的樓梯裡,我一個人靜靜的坐著,無聲的哭泣。
我這一生,刻骨銘心的歡喜,終,結於此。
輕寒,謝謝你,給我一場空歡喜。
……
第二天,三月初一。
下了整整一夜的雨,第二天天氣放晴了,窗外透進來的陽光,似乎也帶著雨露清新的味道。
才一睜眼,就看到裴元修坐在床邊望著我。
我還像是陷在夢中,有些迷糊,半晌,喃喃的道:“你怎麼在?”
“你昨夜冒雨回來的,我擔心你生病。”
說著,他伸手摸了一下我的額頭試試溫度,然後才放心的道:“嗯,不燙了。”
我笑了一下:“我沒有淋雨。”
“可昨夜太冷了。你一個人,居然就從江邊這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