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沒有朋友,又沒有家庭——甚至連德克薩斯州普羅維登斯的老姨媽也不在了。她看著通向外面的大門,也許她想離開這裡,去街上找一個能過夜的地方,把這個充斥著危險的世界關在門外。多虧他的信用卡,她的錢足夠找一個房間了,但她會這麼做嗎?
不,他感到她不會這麼做。我不想在凌晨三點鐘去汽車旅館開房間,中午便被趕出門外,因為這不值得。在必要的時候,我完全可以熬夜。當然還有其他原因使我留下來:這是一個陌生的城市,還有兩個小時天才亮。我看過許多電視劇,讀過許多偵探小說,又嫁給了一個警察,所以知道一個女人深更半夜獨自外出會發生些什麼事情。我會等到天亮的。
可是我該怎麼打發這段時間?
肚子裡飢腸轆轆的感覺使他有了主意。
是的,我得吃點東西,汽車最後一次休息是在晚上六點鐘,現在我已經餓極了。
距離售票視窗不遠處有個自助餐廳,諾曼順著那個方向走去,跨過流浪漢的身體,竭力剋制住強烈的慾望,才沒有將那些頭上繫髮帶的雜種一腳踢到離他最近的鋼椅子腿上。最近他越來越頻繁地需要剋制住這種慾望。他痛恨無家可歸的人,他們是豬狗不如的垃圾。他痛恨他們請求原諒的哀號和愚蠢透頂的藉口。有人碰了他一下,問他有沒有多餘的零錢,諾曼剋制住用傳統印第安拳腳揍他一頓的強烈衝動。他成功了,並輕輕地說:“請離我遠點兒。”因為她可能會這樣說。
他剛要拿烤肉和煎蛋,忽然想起來,她從來不吃這種玩意兒,除非他堅持要她吃(吃什麼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誰在這場人生的遊戲中說了算)。他只好點了些冷食,要了一杯令人作嘔的咖啡和半隻像是1620年搭乘五月花號遠洋輪來美國的葡萄袖。食物使他清醒,立刻感覺到好多了。吃完飯,他下意識地摸出一支香菸,習慣地從襯衣口袋裡掏出了打火機,剛要點著,突然又鬆開了手。羅絲不吸菸,所以不會受到這種慾望的支配。經過幾分鐘的沉思默想,強烈的渴望終於被壓了下去,他知道他能做到。
他走出自助餐廳,用沒拿錢包的那隻手塞著襯衣。這時他看見了一個很大的藍白兩色環形廣告,上面寫著“旅行救援處”幾個字。
頓時,諾曼的腦子裡閃過了一道白光。
我想去廣告下面的那間小屋裡看看,說不定會有適合我的東西。
當然要去。此外你還有什麼地方可去?
他側著身子走到了小屋門口,先悄悄走過去,又掉轉頭返回,從各個角度對裡面的工作人員仔細觀察了一番。這是一個細長脖子的猶太天真漢,年齡約五十歲左右,看上去和班比的一位外號叫做號手的朋友十分相似,具有一定的危險性。他正在讀一份報紙(諾曼認出是《普拉達報》,不時抬起頭來,漫不經心地往汽車站裡看一眼。假如諾曼現在仍是羅絲,“號手”應該已經看見他了。但現在諾曼又成為他自己,一位被派遣到外地執行監視任務,並與現場融為一體的探員丹尼爾斯。他一直在小屋後面不緊不慢地來回走著弧形(在這種地方,只要你不是靜止不動地站在那裡,就不會有人懷疑你),雖然遠離號手的視線,但能聽見他的聲音。
四點一刻,旅行救援處進來了一位哭哭啼啼的女人。她告訴號手,她乘大陸快運從紐約上車,睡覺時錢包被人偷走了。那女人嘮嘮叨叨說個沒完,用掉號手的許多面巾紙,他最後幫她找了一家旅館,讓她先住一兩個晚上,等她丈夫派人送錢來。
女士,如果我是你丈夫,我會自己送錢來,諾曼一邊想,一邊繼續在小屋後邊晃來晃去。而且我會先在你屁股上猛踢幾腳,看你以後還犯不犯病。
號手給旅館打電話時,告訴對方他叫彼得·斯洛維克。對諾曼來說,這已經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