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中很多人都是靠錢捐來個功名,為的便是拖去身上那股銅臭味,好歹也算是半個讀書人。董其昌道:“既然諸位都迫不及待了,那在下這就取畫。”他從一旁的畫壇之中,抽出一幅卷好的畫作,在中間的桌子上鋪開來,捋須笑道:“這幅《江干三樹圖》乃是當年老夫靜心安居於鄉所做,用墨頗為肆意,卻不失惜墨之處,諸位可上前細看。”
“唉,好好。”坐在最前邊的幾位近水樓臺先得月,紛紛躬著腰,恨不得將眼珠子貼在這畫作之上。前邊幾位看得有些忘乎所以,後邊好沒看的人便急了,故意揶揄道:“諸位的口水都要滴到這畫作之上了。”
董其昌笑道:“不必急,這來仲樓中桌椅甚多,這邊的幾幅字畫,諸位拿過去自行品鑑便是。”一幅幅絕世佳作從董其昌的手裡流過,《葑涇訪古圖》、《鶴林春社圖》、《浮嵐暖翠圖》、《神樓圖》、《西湖八景圖》、《溪迴路轉圖》,都是畫中精品。皆是當初病居松江時期所作。那時候,董其昌四十幾歲,正值盛年,廣聞博識,採集眾長,悠居林泉,心閒手熟,所畫作品也堪稱精品,看得在場眾人高呼精妙。
“董老,這幅《鶴林春社圖》在下甚是喜愛,董老字畫千金難得,在下斗膽以六百石白米換這幅畫,您看意下如何?”
董其昌捋須笑道:“黃員外既然喜愛這幅,便拿去。這六百石白米,就六百石白米,算是黃員外為這難民出了份綿薄之力。”看到這邊如此快捷地交易成功了,後邊的人迫不及待地將字畫一卷,抱在自己懷中,生怕別人搶去,喊道:“董老,這幅《訪友圖》,在下出七百石白米!”
“這幅《神樓圖》,在下出八百石白米。一幅幅字畫在短短几個時辰被兜售一空,那些取了字畫的,在隨後上來的老管家賬本上,仔細核對著剛剛從董府統計過來的白米數量,紛紛心滿意足地抱著字畫離去了,連那些白米的零頭都不要了。”
另一邊,楊帆感覺到這源源的長江口,在他登上岸邊帶來的深深的惡意,整個松江府,竟然難以買到四千石白米,一夜之間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每家米鋪的老闆,告訴他的第一句話便是:“只有散米了。”
楊帆急得頭髮都快抓掉了,這松江府沒有也就算了,連一邊的蘇州府都見了鬼似的白米售罄,要等些日子才有貨。這楊帆可以等,船上的三萬多人不能等啊,船內的糧食已經見底了,若是五日內再拿不到糧,這三萬人,萬一暴動起來,掀翻船是分分鐘的事。不僅是難民,那些船工、舵手都撂下話,沒有足夠的補給是萬萬開不得船的。
打聽來打聽去,章堯終於打聽到了些蛛絲馬跡,這所有買米的人,今兒個都去了南京城禮部尚書董其昌府上,聽說是去買字畫去了。楊帆也不管他買字畫也好,買白菜也罷,趕緊備了馬車,往應天府趕去。車上的兩箱大銀子顛得馬車都快要散架了。終於實在夜裡趕到了應天府。
楊帆也顧不得大半夜地敲人家尚書府的門合適不合適,直接往董府跑去。
老管家輕輕地貼在董其昌的房門邊,道:“老爺,楊爵爺求見。”
“淩河伯?”房內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董其昌穿戴完畢,一頂華帽高聳,出門便問管家:“這八千石白米都運出去了?”
“還沒,天黑走道太慢,就準備明兒個運到松江府。”
董其昌往府門走去,呢喃道:“這就奇怪了,這麼晚來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