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靈芝搬出去了。據說她終於選好了房子,這次回國就此定居,不再走了。她搬得迅速,一副躲災的架勢,紀川在樓上看了一眼,沒敢跟她打招呼。
實在太尷尬了,比尷尬更勝一籌,紀川沒臉再叫「姑媽」,心裡祈禱賀靈芝不會把這件事對別人講,有一個知情者他就已經夠難堪了,不想讓所有人都知道。
然而,似乎總是事與願違,沒過幾天,紀川發現事情朝他最不希望的方向展開了。
起初是孫轍。
週六那天,紀川碰見孫轍,後者叫他去玩,當時他恰好沒什麼事,就一起去了ktv。在場的人不少,大多是他們共同認識的朋友,富二代圈子裡那些老熟人。
紀川跟他們打了會牌,一開始沒發現哪裡不對,後來忽然覺得孫轍怪怪的,每次看他的表情都有點不同尋常,偏偏又不想被他發現,掩飾得很拙劣。
紀川對這事上了心,結果發現不止孫轍,在場好幾個人都一副吃錯了藥的樣子,明擺著他們有了共同的秘密,只有他被蒙在鼓裡——而且那個秘密是關於他的。
紀川心裡不快,把最近的事情從頭到尾捋了一遍,發生了什麼嗎?好像沒有吧。他這幾個月都在忙別的,沒和這些人一起胡鬧,不可能發生摩擦,就算真的有事發生,也不關他的事啊。
紀川盯著孫轍看,心裡猛地一跳,他差點忘了孫轍的媽媽和賀靈芝是好朋友……會是因為這個麼?
不能確定,他也不敢去驗證。
當天晚上,紀川悻悻地回家了,他在這群人面前「耀武揚威」了許多年,第一次有灰頭土臉的感覺。他們沒有故意針對他,一句都沒提,可用眼神表達的猜疑和打量比當面指責更讓人惴惴不安,紀川憋到內傷,夜裡失眠了。
自打進入11月,氣溫一天冷似一天,紀川接連幾夜沒睡好,臉色很差,看著竟像瘦了一圈。不巧的是,這幾天賀懷章又出差了,人在外地,每天只打一通電話,見不到面。
少了精神上的支撐,紀川的心情和氣溫一樣直線下降,卻又不想對賀懷章訴苦。賀懷章表現出的鎮定,一面讓他心安,一面讓他懷疑自己小題大做,心智太不成熟了,這麼一丁點小挫折都承受不了。
紀川找不到發洩的出口,悶得十分難受,但他實在不是一個能藏得住心事的人,能忍三天兩天,忍不了七天八天,終於,在他原地自爆之前,賀懷章回來了。
這次賀懷章照舊為他帶了禮物,帶回一大堆,他沒心思拆封,把東西拿進房間,一股腦堆在桌子上,人又折回去,跑到賀懷章的臥室裡。
賀懷章正在洗臉,浴室的門半敞著,紀川看見他抽了抽領帶,俯身掬水,濕潤的水珠順著臉龐滑下,鑽進解開的衣領裡。紀川看了幾秒,叫了聲「爸爸」。
賀懷章抬頭,拿毛巾擦乾:「怎麼了?你看著不太好,寶貝。」
「……」被關心了反而更委屈,紀川站在浴室門口,用小狗似的皺巴巴的眼睛回視。
賀懷章皺起眉,伸手捏了捏他的臉:「好像瘦了?」
「有嗎?」紀川捉住那隻在他臉上作亂的手,緊緊扣在掌心,身體往前一傾,直直撲進賀懷章懷裡,摟住賀懷章的腰,悶悶地又叫了聲「爸爸」。
他的依賴毫不掩飾,賀懷章被取悅了,情不自禁低頭吻他的頭髮:「出什麼事了,我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嗎?誰惹你不高興了,嗯?」
「沒人惹我不高興。」紀川說,「是我自己不高興。」
「為什麼?」
「……因為我是個膽小鬼。」賀懷章身上有一股清新的水氣,紀川使勁嗅了一口,「爸爸,如果太在意別人的看法,該怎麼辦呢?我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但是最近——」
最近很容易害怕,總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