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告於我,正希望我可以及時阻止。現在唯一可行之法,是聯同坦之一起進諫皇上,趁他仍倚賴我謝安的當兒,勸他打消主意。你遠比我清楚彌勒教的來龍去脈,所以向你請教,看看可否從佛門本身的經論上,駁斥彌勒教的歪悖。”
支遁緩緩道:“這個要分兩方面來說,就是彌勒佛本身和竺法慶這個人,而前者確有經論的根據,問題在竺法慶是否降世的新佛。”
謝安大感頭痛,在這樣的情況下,只要司馬曜堅持竺法慶是彌勒新佛,他便沒法從佛門本身的角度去否定他。
支遁輕嘆一口氣,緩道:“《長阿含經》有云:過去九十一劫有佛出世,名毗婆屍,人壽八萬歲。復過去三十一劫,有佛出世,名屍棄,人壽七萬歲。復過去有佛出世,名毗舍淨,人壽六萬歲,復過去此賢劫中,有佛出世,名拘樓孫,人壽五萬歲。又賢劫中有佛出世,名拘那舍,人壽四萬歲。又賢劫中又有佛出世,名迦葉,人壽二萬歲。此即釋迦前的六佛,釋迦依此說只是第七代佛而已。現在釋迦已入減度,彌勒新佛即將應運而生,在佛門本身也有很多堅信不移的人。事實上佛寺前殿正中為天冠彌勒佛像,兩旁為四大天王,這種佈置顯示彌勒將繼釋迦蒞世,所以彌勒教在佛典經論內是有堅實的基礎和論據。”
謝安道:“那竺法慶又是怎樣的一個人?”
支遁答道:“他是彌勒教的倡始者,在北方高舉‘新佛出世,除去舊魔’的旗幟,所謂新佛出世即是彌勒降世,而他本人便是活彌勒,號召沙門信徒,以遂其稱霸沙門的野心。”
謝安不解道:“你們佛門不乏通達禪定、武功高強之十,怎肯坐看此人勢力大張,難道他真是彌勒降世,有通天徹地之能?”
支遁露出一絲苦澀無奈的神情,凝望一艘駛過的帆船,淡淡道:“沙門並不如你想象般團結,單言南北沙門,便有很大的分異,南方重義門,北方重禪定,各走極端。我們講經的南方沙門,在‘不問講經’的北方,會被嚴罰。所謂北重禪定,講求止一切境界;南重智慧,慧者觀也,分別因緣生滅。”
謝安聽得眉頭大皺,問道:“在我看來,兩者均為修行的法徑,其問並無衝突之處,且可定、慧雙開,止、觀雙運,因何你卻說成是嚴重的問題?”
支遁苦笑道:“這種事外人是很難明白的,北方既重禪法,不以講經為意,勢必死守佛經本義,甚至不懂本義,只知坐禪誦經。若像我般向你闡述般若波羅密義,又或說人人皆可頓悟成佛,在北方便要被打下十八層地獄。故在北方修佛是很困難的,一切依循死法和諸般繁複的誡律,令修行者對釋迦逐漸厭倦,遂把希望寄託於新佛,令北方成為異端邪說的溫床。”
謝安語重心長的道:“那北方需要的將是另一位支遁。”
支遁嘆道:“誡律的進一步惡法就是專制和階級分明,在積久的權威之下,絕不容創新的看法,更容不下我這種人。在北方修佛,把人分作初根、中根和上根,初根只能修小乘,中根焉中乘,上根修大乘。如此以固定的方法把修行的人區別,本身便是階級之別。被打為下根的普通沙門當然不滿,而竺法慶正是一個從低層沙門崛起的叛徒,他得到廣大的支援,自有其過人本領,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謝安籲一口氣道:“我終於明白哩!我還可以想象到利益上的理由,權力和財富均因此集中到一小撮生活腐化卻終日以誡律榨壓門下的高層僧侶手上,就像農奴主與農奴的關係,竺法慶則是一個成功的奪權者,所以能別樹一幟,利用下層沙門的不滿,建立彌勒教。”
支遁點頭道:“情況大概如此,竺法慶自號大乘,自命新佛,倡說只有跟新佛走的人,才配稱大乘。北方佛門的十戒法,他悉盡破之,本身便與尼惠暉結為夫婦,謂之破除淫戒。當北方佛門集結高僧,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