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道:“穆之認為王謐是否真心為我們辦事?”
劉穆之道:“王謐的情況特殊,當桓玄入京時,他投向桓玄。桓玄登基,便是由他親手把司馬德宗隨身攜帶的玉璽解下,故建康高門一致認定他犯了叛國欺君的大罪,萬死而不足以解其咎,可是現在我們卻全力保住他,還委他以重任,故而他全心全意的支援我們,因為如果讓別人上場,他肯定死得很慘。王謐現在根本沒有第二條路走。”
又道:“聽王弘說,王謐在桓玄來前和現今是兩個樣子,外貌蒼老了近十年,頭髮變得稀疏了,身體也比以前差。可見他本身極不好受。”
劉裕聽得有點驚心動魄,心忖自己該不會變老吧。
劉穆之道:“大人忽然問起王謐,是否準備親自到前線領軍?”
劉裕沉吟片刻,道:“我想問穆之一件事,穆之至要緊坦白地告訴我。”
劉穆之訝道:“是甚麼事呢?”
劉裕道:“我現在究竟處在怎樣的一個位置上?”
劉穆之微一錯愕,思量半晌後,道:“若直接點說,大人所處的位置,是個人人想取而代之的位置,因為名義上雖仍是司馬氏的天下,但實權卻全掌握在大人手上。大人正是南方朝廷無名卻有實的君主。”
劉裕點頭道:“無名而有實,穆之這個形容非常貼切。”
劉穆之道:“既然大人問起這方面的問題,穆之當然不敢隱瞞。王族故不容大權長期旁落於大人手上,加上你布衣出身的背景,建康高門中懷異心者亦大有人在,所以建康的權力鬥爭,絕不會因誅殺桓玄而止,反會愈演愈烈,這種情況自古皆然。而這也才是正常的情況。”
劉裕道:“我該如何應付呢?”
劉穆之道:“大人必須把軍權掌握在手上,在關鍵的事情上,一步也不能退讓,誰敢不接受大人的安排,逾越了本身的職權,便須認真對付。帝皇之術從來如此,大人是別無選擇。”
劉裕沉聲道:“穆之是怕我心軟了。”
劉穆之道:“我怕的是大人在江湖打滾慣了,把江湖那一套搬到朝廷來。在政壇上,講的是利害關係,誰都不理會甚麼江湖義氣、兄弟之情,事事不留餘地。只要情況許何,便來個趕盡殺絕,對敵人仁慈,會令自己遭殃。當年安公在位時,便絕不對司馬道子讓步。而安公的本錢,便是令北府兵獨立於朝廷之外,不讓司馬氏插手。”
劉裕點頭道:“明白了。唉!可是我對政治的鬥爭,不但感到厭煩,更自問不在行。”
劉穆之道:“這個並不重要,憑大人的才智,當很快掌握其中訣竅。為政之道,最重要是知人善任,所以大人必須在朝廷建立支援自己的班底,只要把國家治理得妥當,民眾歸心,其它的事自可迎刃而解。”
劉裕欣然道:“對!自己不懂得的事,便交由信任的人去做。幸好有穆之助我,否則建康這個攤子,真不知會如何爛下去。”
此時手下來報,孔靖求見。
劉裕著手下去請他進來,劉穆之則辦事去了,到大堂剩下劉裕一個人,不由諸般感受襲上心頭。
他進一步體會了自己的處境。
劉穆之雖說得婉轉,事實等若說他劉裕四周的每一個人,都是潛在的敵人,一旦他露出破綻和弱點,想取他而代之者便會用盡陰謀手段,群起攻之。其中絕沒有人情道理可講,一切只講切身的利益。
如此情況,不但是他始料不及,更是從沒有想過的。
以前支援他的是向桓玄報復的念頭,現在已逐漸轉而為責任的問題。負在他肩上的重擔子,不但關係到至親和忠心追隨自己的人的榮辱,還有是視自己為救主的平民百姓。他劉裕出身貧農,最明白民間的疾苦,怎可對他們的苦況視若無睹?自己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