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像個苦力一樣地工作著而從來沒有一個人感激過她,這是事實。你無法感激喜妮‐‐她那麼堅持標榜自己的功績,讓你的一顆感激之心都涼了。
雷妮生心想,喜妮是那些命中註定要把自己奉獻給別人卻沒有一個人肯奉獻給她的人之一。她長得不吸引人,而且又笨。然而她又總是知道什麼事情正在進行當中。她無聲無息的走路方式,她耳力的靈敏、眼力的銳利使得沒有任何事情能長久逃過她的耳目。有時候她把她所知道的藏在自己心裡‐‐有時候她一個接一個的去跟人家耳語,然後站在後面高高興興地靜觀她說悄悄話的結果。
這屋子裡每個人都不時請求應賀特把喜妮擺脫掉,但是應賀特從來就不聽。他或許是唯一喜歡她的人;而她回報他的是令其他家人相當噁心的過度的奉獻。
雷妮生站著猶豫了一會兒,聽著她兩個嫂嫂增高增快的吵嚷聲,喜妮加入干涉,火上加油的後果,然後她慢步走向她祖母的小房間。她祖母伊莎獨自坐著,兩個黑人小女孩在侍奉她。她正在檢視著一些她們正展現給她看的亞麻布衣衫,一面具有個性地、友善地責罵她們。
是的,一切都還是老樣子。雷妮生站在那裡聽著,沒被注意到。老伊莎身體縮小了一點,如此而已,不過她的聲音還是老樣子,絲毫未變,幾乎就如同雷妮生八年前離開這裡時一樣……
雷妮生悄悄溜出去,那老婦人和那兩個小女奴都沒注意到她。雷妮生在敞開的廚房門邊停留了一會兒。一股烤鴨的香味,一大堆談笑責罵聲,全都同時湧過來;一大堆青菜等著處理。
雷妮生靜靜地站著,她的兩眼半閉著。從她站的地方可以同時聽到各種聲音。廚房裡混雜的各種喧嚷聲,老伊莎高亢、刺耳的聲調、莎蒂彼的尖叫聲,以及非常細弱、較為深沉、持續的凱伊特的女低音。各種女人的喧譁聲‐‐聊天、說笑、抱怨、責罵、尖叫……
突然之間,雷妮生感到悶得透不過氣來,被這些頑固、喧嚷的婦道人家所包圍著。婦人‐‐吵鬧、喧嚷的婦人!一屋子的婦人‐‐從不平靜,從不安寧‐‐總是在談話、叫嚷,只說‐‐不做!
而凱依‐‐凱依沉默而警覺地在他船上,他的全副心神都貫注在他即將投矛一刺的魚身上。絲毫沒有這種喧嚷,這種忙碌,這種持續不斷的大驚小怪場面。
雷妮生快速再度走出屋子,進入溫暖、清朗的沉靜裡。她看到索貝克從田裡走回來,同時遠遠地看到亞莫士朝著墳墓走去。
她輕身踏上通往墳墓所在地的石灰石斷崖的小徑。那是偉大、高貴的梅瑞普達的墳墓,而她父親是負責看管維護的司祭。所有的莊園都是祭祀產業。
當她父親不在時,司祭的責任便落到她哥哥亞莫士的身上。雷妮生慢慢地沿著陡峭的小逕往上走,抵達時,亞莫士正在墓穴的小石室裡,跟她父親的事業經理人賀瑞磋商。
賀瑞的膝頭上攤著一張糙紙,亞莫士和他正俯身看著。
亞莫士和賀瑞在她抵達時都對她微微一笑,她在他們附近的一處陰影下坐著。她一向喜歡她哥哥亞莫士。他對她溫柔多情,而且性質溫馴、善良。賀瑞也一向對小雷妮生很好,有時候幫她修理一些玩具。她離開這裡時,他是個嚴肅、沉默的年輕人,手指敏感靈巧。雷妮生心想,雖然他現在看起來老些,卻沒什麼改變。他投給她的莊重的微笑就如同她記憶中的一樣。
亞莫士和賀瑞一起喃喃念著:&ldo;小伊彼七十三蒲式耳大麥……&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