螃蟹性涼,小鄭菱吃了幾口就被奶孃抱走了,屋子裡只剩下五個人,煽風爐上燙的也從黃酒換成了燒酒。
看見那邊三個少爺都吃得不亦樂乎,鄭薔捂嘴一笑,低聲對鄭蘅說道:「三姐姐,你說這新來的兄弟如何?我之前還擔心他渾身寒酸腐朽氣,跟戲上總演的那些書生似的。」
鄭蘅吃了剔好的一殼蟹黃,神情不如鄭薔開心,但也玩笑道:「總歸是自家兄弟,你怎麼能這麼想?」
鄭薔自斟了一杯滾燙的燒酒,邊喝邊說道:「現在算來是我想錯了,四哥如此不堪入目我都入目了這麼久,哪還有忍受不了的人?」
「螃蟹堵不住你的嘴。」鄭蘅搖頭嘆了口氣,對身後的丫鬟說道:「把菊花抬來吧。」
金秋夜,明月高,宜品蟹飲酒、秉燭賞菊。
丫鬟們搬來兩盆菊花,一大紅一雪白,其瓣如絲如瓜,皆是花繁葉茂,奇香撲鼻,乍見之下如閬苑仙葩,美得不可方物。「硃砂紅霜,輕見千鳥,這兩個品種難得。」鄭煜眼睛一亮,湊到花前仔細觀賞,「紅勝牡丹,白比蓮花,毫無雜色,果然是兩盆好菊花。」
「當然是好菊花,誰誆你不成?」鄭蘅笑著走過來,叫丫鬟預備下四份紙筆,「我是東道主人,不參與你們做詩,只等著哪個交不出卷罰他三杯酒。」
「噗嗤。」鄭薔笑得前仰後合,花枝亂顫。
「四妹妹你笑什麼?」鄭蘅問道。
鄭薔掃了三個兄弟一眼,捂著肚子走到鄭蘅耳邊,悄聲說道:「我笑三姐姐這話毫無意義,今晚被你灌酒的定是四哥了,你瞧那邊他還在撓頭呢,真可憐見的,哈哈哈哈。」
鄭蘅聞言也不理她,只把那韻牌匣子收了起來,對著三個兄長說道:「今晚不限韻,以得好句為佳。」
鄭煜喜上眉梢,撫掌笑道:「這好,我最不喜歡限韻了。好好的詩會只顧難為人,搞得跟射箭似的,誰快誰多誰就贏。一肚子佳句被韻所限,做出來的詩簡直浪費筆墨。」
「偏你廢話多。」鄭薔笑罵了一句,又對鄭蘅說道,「三姐姐,點香吧,懶得跟他磨嘴皮子。」
鄭蘅點頭,身邊丫鬟就點了一支笑蘭香。
在清幽的香氣中,四人各自散開。鄭煜和丫鬟們調笑,這個姐姐胭脂好,那個妹妹頭油香。鄭照推門而出,鄭熾搬了個杌子枯坐在菊前,抓耳撓腮的不一會兒就出了汗。鄭薔遞了個帕子給四哥,順手擷走了一朵歪在裡面榻上拿手揪著玩,紅菊襯得手白如玉。
「我有了,我有了,多謝姐姐。」鄭煜對一個丫鬟作揖,大笑著走到書案前執筆揮墨,把詩卷擲與鄭蘅,轉身對還在思索的眾弟妹道,「看來愚兄要捷足先登了。」
鄭蘅收了詩卷,也沒展開看,只對花前的鄭熾問道:「四哥,你可有詩了?」
鄭熾道:「有是有了,容我再想想,別催,別催我。」他一面說著,一面焦急的來回踱步。
「我困了。」鄭薔打了個哈欠從榻上起來,信筆寫了一首,睜眼一看又塗抹了一回,也交到了鄭蘅手裡,「阿姊,我出門吹吹風。」未等鄭蘅說話,她就披上披風出了門。
月明星稀,鄭薔看見三哥憑欄而坐,梧桐葉落在了衣上,他卻一動不動,像極了佛堂裡落滿灰塵的木雕。
「三哥哥!」她笑著從背後拍了一個他的肩,見他回頭看向自己,笑得更加開心,「裡面的二哥已經交了,四哥說有了腹稿。」
鄭照打量著這個給自己通風報信的妹妹,她年不過十四,頭上插一支金簪,臉上酒暈潮紅,有些富貴天姿的意思。
「三哥有詩了嗎?」她問道。
「還沒有。」鄭照搖頭,他出門後一直在走神,思索著平生事,詩半句也沒想。
鄭薔聞言掀了簾子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