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手笨腳,不懂怎麼做河燈,於是蓮生一邊動手,一邊跟我耐心解釋。
她說在她們江南老家,病癒的人及親屬製作河燈投放,表示送走疾病災禍。而七月半鬼節的時候也會放河燈,“紙船明燭照天燒”,就是對這一習俗的生動描述。江河湖海上船隻,見到漂來的燈船主動避讓,以示吉祥。有時候河燈還能照亮陰魂的往生之路,讓冤死的無主鬼魂知道自己將往哪個方向而去。
坐好河燈,也已經晚上十點多。我跟顧蓮生帶著河燈去了子牙河,到了橋下的一處岸邊,將河燈投放進河水中。看著河燈隨著緩慢的水流飄向遠處,一點燈火映亮蓮花花瓣。我盯著那河燈半晌,突然瞧見那河燈上似乎站著一個影子。
我揉了揉眼睛細看,果然見燈上“站著”一個“人”,隱約間見那人臉色蒼白身形瘦弱,沒有腿腳,似乎“懸浮”在河燈上。是路演的陰魂!
我吃了一驚,想起以前跟何胖子探討過鬼魂的問題。他說陰魂在人死去之後會自然歸去,或者徘徊人世不肯輪迴,但是一般會出現在生命結束的地方。比如死於凶宅的人,鬼魂會困於宅子裡,死於水中的,會變成水鬼。鬼魂從某種程度上說是一種能量,這種能量和磁場一般來說只能侷限於某處,除非受了強大的召喚,被驅使等等才能離開。
但是路演的陰魂居然會出現在蓮生做的河燈上面,到底是我的祈願心理起了作用,還是河燈有神奇的力量?
我驚愕之際,見河燈上的“路演”衝我揮了揮手,隨後身影隨著河燈遠處而慢慢消失。我不由悲從中來,也抬起手揮了揮,回頭激動地拉住蓮生的手,說道:“你剛才看到沒有,路演好像出現了,他還跟我招手了!”
顧蓮生微微愕然,隨即笑道:“大概是你太思念你的朋友了。我沒有看到,或者說,親人朋友間羈絆深,才能心意相通,有些東西也才能跨越陰陽的束縛和隔離吧。”
聽到顧蓮生的安慰,我覺得心安了些,等放鬆下心情之後,才覺得我這一直抓著人家的胳膊不放。雖臨近中秋,但是天津的天氣依然很熱,顧蓮生穿了無袖的碎花長裙,我這正好抓住人家的胳膊…觸手的柔滑微涼,像玉石一般溫潤。
蓮生似乎也發覺了我抓住她的胳膊,微微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去,將胳膊慢慢抽了回去。我倆沉默半晌,氣氛有些微妙。
我見河燈飄遠了,已經看不到那一點燈火,便輕聲咳嗽一聲,說道:“咱們回去吧。”
“嗯。”顧蓮生回應了一聲,回頭提著裝來河燈的竹籃子跟我沿著橋的下方走。就在這時候,我不經意地往橋上瞥了一眼,但見三個光膀子的男人從橋上慢慢走過去。
他們走得很吃力,彷彿腿腳受了重傷,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但是我卻聽不到這幾個人的腳步聲。
雖然這時節也不算冷,可夜裡光膀子只穿個褲衩在大街上走的人還真沒有。現在這時間,喜歡游泳的也早回家去了。子牙河淹死過不少人,沒人晚上還在這河裡游泳。於是我放緩腳步,藉著附近的路燈昏黃的燈光,仔細端詳了一番那三個男人。
這仨好像都是年輕男人,身形壯實,光膀子的上身好像還有一道道的汙漬,也說不上是什麼。這時候,可能走在最後的那人感覺到了我的視線,便回頭看了我一眼。
在他驀然回首的時候,路燈的光正好映在他的臉上。藉著那不算明亮的燈光,我吃驚地發現他的半張臉都被鮮血覆蓋!
我吃了一驚,揉了揉眼睛再看,卻見那男人的頭突然不可思議地歪到一旁,呈現一種很怪異的角度。但是很快地,我便感到一陣毛骨悚然!這男人並非是在歪頭看我,而是他的脖子被人砍了一刀,頭幾乎跟脖頸分離,如今沒有掉下來,只是因為脖子的面板跟那斷掉的頭顱依然藕斷絲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