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塞拉菲娜把目光從他轉到路迦臉上,永晝眨了眨眼睛,然後別過頭去,繼續看自己的風景。
第13章 晨鐘之鳴(下)
自那天起,他們再沒見過那條手鍊。
縱使兩人早知塞拉菲娜。多拉蒂最不願意動用的是來自她父親的保命法咒,但在馬車一駛出城門──更準確一點,剛離開別館──她便把手鍊放回口袋裡面,好像串在上面的不是寶石而是火炭。
僅僅是這一點,便出乎永晝的意料之外。
她退得太急切太反常了。像是兩軍對壘,連佈陣都不願去做,她便匆匆後退。在不曾搞清楚敵人的動向之前便已拋下盾牌,與自殺無異。這若是一個真正的戰場,她無疑是一個最差的逃兵。
路迦的確是對她示過好,然而他所展示出來的善意還遠遠沒到足以說服別人“這一年妳性命無虞”的地步。塞拉菲娜。多拉蒂不可能蠢得以為被攙扶一把便代表路迦是個仁厚的好夥子。
那就剩下兩個解釋了。
這是個太拙劣的誘敵之計。
又或者是她手裡還捏著一張能完全翻盤的皇牌。
“看得太明顯了。”路迦又翻了一頁書,壓低了自己的聲音,這讓本來就不清晰的龍語更加模糊。“誰被你這樣盯著看也不可能睡得沉。”
窗外仍然滿天陰霾,法塔市的藍天遙遠得好像是一個世紀之前的事,出城之前便半點陽光都不見,陰冷得好像初雪隨時都會降臨。
永晝抱起雙臂,嗤笑一聲,“說得好像你完全不在意似的。我要是她的話,絕對不會在敵人面前安心睡去,更不消提她那些愈是觀察便愈覺可疑的小動作了。一個小法師也敢在我面前耍花樣,真的不怕我無聊起來把她燒著玩?”
他自然也在意,但目前還沒有什麼資料可以讓他推斷出結論。不到康底亞的話不可能知道更多,這也是為什麼他願意在冬季裡前往極地。
路迦再翻一頁,指尖掃過空間法陣上的四重嵌,雙眼卻鎖在塞拉菲娜的側臉上。“誰知道呢。說不定她就是在等你動手。”
輕淺的呼吸聲兀自縈蕩。
似乎一時三刻還不會醒。路迦這樣想著,又抬手點了點發燙的玻璃燈罩,這是他在一小時之內第三次把火焰減弱了。現在的光芒僅能照亮車廂一隅,不至於讓他看不了書,卻又不會讓熟睡中的女孩覺得刺眼。
披風被她折成一個小軟枕墊在頰旁,塞拉菲娜。多拉蒂的半張臉都埋在布料之中。提燈扣在他頭上的鐵鉤,女孩伏睡的位置正好與路迦形成一個斜角,燈火照到她那裡時,已經變得相當黯淡了。饒是如此,她淺金色的頭髮仍然折射出銀光,睫毛投下來的陰影纖長分明,嘴唇呈現一抹天然的赭紅色。
她側臉輪廓化成一道被拉長的黑影,烙在棗紅色的披風上,單單這個畫面已足以入畫或者成詩。和在山間路徑相遇的時候相比,塞拉菲娜。多拉蒂同樣沉溺於睡夢之中,卻不再為此微笑。
路迦把視線從她臉上抽回,看了看手裡的懷錶。
正是晚飯時分。
永晝早已按捺不住出去覓食,臨走前交代過他今個晚上不會回來。餘下來的肉乾與麵包尚且足夠兩人果腹,但也只能止於“不餓”的狀態上面,無法強求味道口感,就連多拉蒂也不願多吃。
按照路程來看,明天早上他們便能到達康底亞鎮,然後再多留一晚讓她收拾,算起來恰好與其他組合同時動身。路迦事先並沒有刻意打聽過別人的去向,但他們既然打算繼續往北走,便得在離開康底亞之前把能找到的所有冬衣都翻出來備用。
“嗯……”這光亮終究還是讓她醒來。塞拉菲娜。多拉蒂揉了揉眼睛,開口時聲音稍有些低啞。她掩著嘴輕咳了一聲,“什麼時候了?”
路迦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