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九所言甚是,這幾年在牢中,在下卻是想明白了太多事情,所以此番出來,正是要再與那浙匪一較高下。由此,上報天子,下報黎民,於陳制軍的知遇之恩,於孟九的相救之義,亦是有所報答。」
「鄴園言重了,上報天子,下報黎民之外,報答陳制軍的知遇之恩也是正理。你我二人乃是多年的好友,當年若非是蒙你收留,吾只怕早已淪落浙匪之手。報答什麼的,還是不要提了。咱們齊心協力,為朝廷,為皇上做事才是正途。」
二人相談甚歡,豈料說到這裡,朱之錫卻是嘆息著搖了搖頭,繼而向李之芳說道:「咱們心中滿懷君臣之義,只是慎人和詵兮,一個醉心醫道,一個潛心藏書,皆不問世事,實乃朝廷的一大損失啊。」
朱之錫所指二人皆是李之芳的同年,一個是前衢州府開化縣知縣朱鳳臺,另一個則是前金華府蘭溪縣知縣季振宜。他們在浙江時,多有唱和,關係頗為融洽。當然,還有兩個當年在金華府唱和的熟識,朱之錫連提也不提到——現在一個是陳文的大舅子,另一個則是明廷的杭州知府,根本也就不用白費什麼口舌了。
朱鳳臺和季振宜二人原本都有不錯的仕途,奈何陳文崛起於浙東,前者在開化縣被放棄後便直接回鄉隱居,後者則是一如李之芳那般牽扯到了陳錦之死的大案,只是其家鉅富,在清初有「北亢南季」之稱,花了大把的銀子買了一個在家閉門思過,才沒有像李之芳一般入獄。
這二人俱是揚州府人士,一個是靖江縣,一個則是泰興縣,如今兩地皆已被江浙明軍收復。朱之錫此前曾派人前去相請,即便是請不來也希望他們能夠在江南為清廷提供一些情報,可卻都遭到了婉言回絕,著實讓朱之錫頗為不滿。
「孟九,人各有志,無需強求,咱們努力報效朝廷就是了。」
「鄴園此言大善。」朱之錫撫掌而笑,繼而向李之芳說道:「此番正好,吾與鄴園介紹一下新軍的劉會辦,日後咱們也好齊心協力。」
說著,朱之錫便四下張望,待看到胡全才的墓碑所在,才幽幽的嘆了口氣,繼而向李之芳說道:「再過會兒的,洗心與胡公相交莫逆,如今胡公先走一步,洗心免不得要哀悼一二。」
所謂洗心,正是此刻身在胡全才墓碑前的劉成在降清後改過的表字,取一個洗心革面。
從當初借著鄒卓明的關係與胡全才相識,胡全才就對他多有幫助。後來劉成上京,亦是胡全才多方奔走才有瞭如今的局面。否則就憑他一個人,在這偌大的北京城裡只怕是連敲誰家的大門都不知道呢。
現在事業已經開始踏入正規,劉成是親自操練新軍的,當年在金華也是練兵多年,是否能戰多少還是能有些預料之能的。可是就在這時,胡全才卻病故了,這對他來說卻著實是一大打擊。
「胡兄,你知道嗎,我在大蘭山的時候聽陳文講過,朝廷最大的隱患就是核心人口太少,光靠著蒙古、漢軍的八旗和綠營兵是遠遠不夠的。當時,浙匪不過數百人而已,明明是朝廷坐擁百萬大軍,他卻能做到並不放在眼裡。那時候我還不太能理解,以為這只是他藉此振奮士氣。可是到了現在,我才真正明白了他所指的東西。」
「戰爭到了現在這個階段,雙方的核心人丁數量才是關鍵。陳文用夷夏之防,打著明廷的旗號,靠著分地等一系列手段組建起了一個戰兵十餘萬,軍戶不下百萬,更是間接控制了江浙不下數百萬佃農、工匠、商賈、士紳的巨大利益集團。所以他能夠虎踞江浙,大有席捲天下之勢。」
「朝廷這邊,皇上說信不過綠營,但是他們又何嘗真的能信得過蒙古、漢軍,甚至是咱們提出的朝鮮八旗了。但是就憑著他們那稀少的人口,為了應對陳文的威脅,他們卻必須依靠蒙古、漢軍乃至朝鮮八旗來組建新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