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等情緒一旦生成,就必然需要一個釋放,洪承疇他們是不敢,不光是東南經略的官職,更重要的是,洪屠夫當年在陝西也是個可以止小二夜啼的凶神惡煞。這些清軍無不是在這份陰影中長大的,積威猶在,當然不敢動洪承疇分毫,但是那個耶穌會修士原本就被眾將所敵視,自然是當仁不讓的成了清軍的出氣筒。
「這紅頭髮藍眼睛的怪物不是好東西!」
「就是,說不好那廝就是明軍的細作,專門騙咱們練這破陣給他們炸的。」
「定是如此,絕不能饒了他。」
「對,宰了這怪物,給鄉親們報仇!」
「……」
眾怒難犯,法不責眾,這些道理任誰都能明白,馬嵬驛的楊國忠、楊太真,土木堡的王振,皆是如此。
越來越多的清軍被鼓動起來,人數甚至越滾越多,這裡面不乏有一些看那耶穌會修士不順眼的清軍軍官的慫恿。而他們現在正要藉此來宣洩心頭的恐懼,詹姆斯這個泰西來的傢伙怎麼看怎麼是個合適的人選。
很快,他們就來到湧到了洪承疇的車駕附近,詹姆斯作為幕僚自然是在洪承疇的身邊以備諮詢,而他們現在就要把這個傢伙拉出來,砍作肉醬!
「你們在幹什麼?」
伴隨著聲音的傳來,洪承疇自馬車上下來,出現在了鬧事的清軍們面前。
只不過,此時此刻,這位曾經讓所有人都恐懼不已的人物,卻已經完完全全是一副老態龍鐘的模樣,甚至比起大軍崩潰前,還要老上個二三十歲,讓人很難想像,這個乾癟的老頭兒竟然就是前不久還頗有些意氣風發,彷彿是找回了當年圍剿流寇時風采的老經略。
氣已經洩了,被明軍的軍事壓力壓得已經喘不過氣來,自然是倍顯老態。然而,當洪承疇開了口,一雙即便是看左近的清軍都是模模糊糊的眼睛所射出的寒芒掃過一個個清軍的時候,竟彷彿是有若實質一般,登時便遏住了這些忿忿不平的清軍們的喉嚨,其中更有一些不自覺的嚥了口口水,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半步。
這是殺了幾十萬、上百萬人才養出來的氣勢,即便只是在這麼一個一隻腳已經踏進了棺材的老朽身上,卻依舊讓在場的數千清軍為之愕然。
「老夫知道你們想說什麼,方陣成了靶子,肯定是這個怪模怪樣的傢伙幹出來的好事。所以,把他宰了,你們就是能出氣,死在戰場上的袍澤就能沉冤得雪,是也不是。」
洪承疇有氣無力的把這些清軍的想法盡數吐了出來,使得場面竟更是沉默了起來,尤其是那些自覺著被洪承疇看在眼中的清軍,身上的甲冑雖然大多已經扔在戰場上了,可是身穿著號坎在這個老經略面前竟依舊如赤身裸體一般。
然而到了下一刻,只見他話鋒一轉,就連聲音也陡然激烈了起來。
「詹先生是我洪承疇的幕僚,他的辦法也得經過老夫的同意才能在軍中推廣,那你們是不是也要把我洪某人殺了,來祭奠那些戰死的將士們?!」
積威,是洪承疇如今唯一的依仗。而恰恰的,對於這些甘陝綠營的清軍來說,這份自幼時或是年少時就已經存在於心頭的威壓,在這一刻隨著洪承疇的音量提升也陡然沉重了起來,一時間竟壓得他們連話都說出不來。
「既然沒有想殺我洪承疇的,那老夫就給你們指一條活路。逆賊陳文的騎兵遠遜於我軍,暫時追不上來,只要我軍返回到府城,憑藉著易守難攻的城防和稜堡,他也奈何不了我軍。而且,他的那個震天雷……」
說到這裡,洪承疇眼看著其中的一些清軍竟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卻並沒有把話停下來。
「他的那個震天雷,老夫在工部時見過,別看那麼點兒東西,但是製造起來費時費力,花費也是良多。逆賊陳文一共只有八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