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西校場和營房區之間的行刑區,陳文再一次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倒不是此人每天都會到行刑區報到,只是這廝每次受刑的理由都差不太多。
「這次石大牛又犯什麼過錯了?」
石大牛便是陳文一個月前在山下鎮子裡的城隍廟募兵時第一個入選者,就是那個連粥都顧不得喝就跑去找他弟弟的那漢子。
聽到是陳文在問話,負責行刑的鎮撫兵立刻轉身回覆:「回稟將軍,此兵在訓練期間脫離佇列,跑去幫助他弟弟治傷,按照訓練條例鞭笞三十。」
果然又是老一套。
石大牛的弟弟叫做石二牛,從名字上看絕對是親兄弟,這可比吳三桂字長伯,王江字長叔還要像上幾十倍不止。石大牛和他弟弟都是老實人,家中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很是符合儒家想要建立的和諧社會的理念。
這本來是好事,只是這兩人在分配職務時,由於膽小不說,還過於一根筋了,便只得作為火兵,而一隊之中火兵又只有一個,所以必須分在不同的隊。這樣一來,那個友善的兄長就時常跑去幫助笨的有些不像話的恭敬的弟弟,甚至往往是在訓練期間脫離佇列,而這等擅離職守的行為,在軍中可是很大的忌諱。
陳文知道,對於這個兵被安排在甲哨第四殺手隊,這個隊的很多人都有意見。只不過,負責分配的顧守禮出於此人吃苦耐勞的考慮,才將他分配在了甲哨做火兵,結果誰想竟然出了這麼個人才。從石大牛入營以來,受罰的原因千篇一律,就連至今依舊穩居南塘營受罰罪名、次數、鞭笞軍棍數量三大排行榜榜首的安有福都受不了了,用他的話說,這人純粹是記吃不記打,每次都是因為一個理由挨罰,實在是太過無趣了。
見石大牛受完罰,陳文實在無力吐槽這個符合傳統道德卻不符合軍中精神的漢子。
「石大牛!」
「小,小,小人,不對,卑職在!」入營一個多月了,依舊是那副滿是畏懼的神情。
陳文搖了搖頭,他很清楚這個漢子的家庭條件,也知道他是這個亂世所造成的苦命人,本來有房有地,生活樂無邊,但是在滿清的貪官汙吏盤剝下幾年間就什麼都沒有了,如此才會來到這裡忍受著飢一頓飽一頓的日子。如果他將此人逐出軍隊,靠著兩個壯丁從軍才能夠吃上飽飯並且能夠積攢些積蓄的那一大家子人就可能會再度挨餓了。
「本將問你,如果在戰場之上,你的兄弟石二牛和你隊中的袍澤都受傷了,你先救誰?記住了,救了這個就救不了那個。」
「這?」
這個類似於你媳婦和你老孃一起掉河裡的問題立刻就難住了這個一根筋的漢子,一邊是親弟弟,另外一邊是同吃同住同訓練的袍澤,尤其是在這些日子陳文還製造團隊氣氛的情況下,石大牛實在是想不出來該如何回答。
見他憋紅了臉也沒把答案憋出來,陳文只得告訴他答案。
「從今天起,你給本將記清楚了,軍中的關係只有兩種,自上而下便是階級,武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所以下級必須服從上級的命令;橫向的便是袍澤,從伍開始,到隊,再到哨,直至到整個王師,只要在一個屋子裡睡覺,一個鍋裡吃飯,身處同一個番號或者是陣營裡的,便是袍澤。至於那些親兄弟、幹兄弟什麼的在軍中全都不存在!」
「假如你弟弟和隊中的袍澤同時在戰場上負傷了,你需要做的就是把隊中的袍澤救出來,而你的弟弟自然也會有他隊中的袍澤來救助,如果你只顧著救你弟弟了,那麼你隊中的袍澤怎麼辦?人人皆是如此的話,那這支軍隊還要不要打仗了?」
「在我軍之中,每個人做好自己應該做的本分事才可以勝利,就像是筅以救牌,長槍救狼筅,鏜鈀救長槍一樣。」
眼看著這個漢子似乎還是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