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軍已經逃離,能不能追上尚且兩說,而當前的這座府城卻是刻不容緩。吳登科遙望著城內沖天的火光,腦海中卻是戰前與陳文的那段對答。
隨著回憶的深入,吳登科的目光也越加的堅毅起來,兩營的軍官已經到齊,他沒有絲毫的不決便大聲說道:「我部是大帥麾下僅存的一支浙江王師,與韃子不同,我們行的乃是保境安民之道。城中大火彌天,百姓危在旦夕,本帥決意放棄追擊韃子,全軍入城,南塘營與義烏營各分出一個局守備城牆和城門,其餘將士入城協助百姓救火!」
「末將等遵命!」自樓繼業以下,兩營的眾將齊聲應喝,未有絲毫的猶豫。
經過了一夜的奮戰,城內的大火也已經得到有效的控制,只待最後的這一番動作便可以將此事告一段落。
在倖存下來的這個家僕的照料下,周敬亭逐漸恢復了些精神和氣力。清軍離城前的勒索和劫掠讓他吃了不小的苦頭,可是即便如此,那座始建自嘉靖年間的老宅子還是在大火中化作了一片廢墟。
那座宅子傾注了周家這百年來不少的心血,而更重要的還是看著他長大,當年為了救他被受驚的奔馬踩斷了一條腿的老管家,在將他推出廳堂後和其他未來得及逃出來的家僕們一同葬身火海。
從開蒙之前,他所得到教育便是「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有明一朝,無論是政治經濟權利,還是在百姓中的威望,擁有功名的讀書人的社會地位絲毫不遜於華夏曆朝,甚至就連前宋也未必能及得上。
清軍南下後,地方官對於讀書人這等同類也大多是持著包容的態度,就連那些丘八比起對待普通百姓的態度也要收斂一些。本想以著大明遺民的身份守住家業,苟全於亂世,可是當清軍在此地的統治受到威脅之時,他身上的功名不僅沒有成為護身的符咒,反倒險些害他丟了性命。
忍辱偷生的活了下來,可是家業和幾乎等同於家人的老管家還是無法保全下來,在家僕的攙扶下回到那片殘垣斷壁之中,周敬亭的耳邊滿是附近百姓找尋到家人屍身後的哭泣宣洩,而腦海中卻始終迴蕩著當他逃出火場後老宅子中的哭喊求救聲。
心中的吶喊再難抑制,周敬亭抄起了剪刀將頭頂那根可笑的金錢鼠尾一刀剪了下去,在家僕的攙扶下離開了老宅子的廢墟,向城門左近明軍的大營走去。
……
待陳文返回義烏縣城,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了,負責追擊逃亡清軍的騎兵隊也早已趕了回來,只不過他們並沒有押解著什麼俘虜,只是將逃亡清軍的首級和繳獲的財物帶回上繳。
核對過後,撫標營的右營遊擊還是成功的逃了出去,倒是作為主帥的左營遊擊被明軍砍掉了一條胳膊後抓了起來,如粽子般被綁在了車上。
此時義烏縣城的大火已經被撲滅,但是那些燻黑的殘垣斷壁和百姓、守軍的屍骸還是讓陳文頗有觸目驚心之感。沿途的那些殘破或許還有些陌生,可是這義烏縣城卻是陳文已經住了兩個多月的地方,也是他在這個時代迄今為止呆過最長的一座縣城。
古樸、整潔的街道化作廢墟,腳下儘是燃燒過後的灰塵和救火的水和成爛泥;曾經因他到來而歡呼雀躍的百姓淪為屍骸,不分男女老幼;忠勇的將士戰死於城中一條又一條街巷,甚至很多亡者連完整的屍身都無法儲存,被攻城的清軍割去邀功請賞。
心中的仇恨在冬夜中陰燃掉了靈魂深處僅存的一絲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婦人之仁,陳文的氣場也開始變得越加冰冷了起來,讓他身邊的孫鈺不由得感到了一絲寒意。
孔老夫子曾經說過,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那麼既然如此,這些清軍俘虜的命運也就無須再做思量了。
「被韃子徵調來的民夫既然肯給韃子做事,那麼就沒有理由不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