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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輜重營

沒跟上天猴合兵,輜重哨根本沒人,全靠承運從左近鄉里弄來上千人幫忙。

又是藥材、又是醫匠,一大堆事,最後居然被承運弄得還不錯。

想來這徵募隊就是承運在那場戰鬥之後,給自己弄的幫手。

“我這膽子,哥你也知道,就不裝啥英雄好漢了,那天你打完柳國鎮,讓上天猴找我收拾傷兵,一整夜提心吊膽不敢睡啊,就怕官軍和潰兵找到我這來。”

承運抬手蓋在桌上畫紙:“那會我就想,那麼多傷兵,兵器都拿不起來,只要被人打就是個死,後來就看見了你的銃,讓師哨長也給我做了一支。”

他嘴裡發出嘖嘖的聲音:“十步左右,拿上就能放準,可比弓箭好學多了,而且不費力,傷兵只要還有隻手,他就能打,沒指望打第二次。”

劉承宗恍然大悟。

原來承運想弄的手銃是幹這個,後面都不用他說了,劉承宗接話道:“前邊一大仗,後邊就把銃彈藥裝好,只等著傷兵送下來,還有手就人手一支?”

承運鼓掌道:“太對了!”

長久以來,輜重哨是個可有可無的東西,從一開始只有馬驢一家,到如今補齊了人手,但職責還是不太清晰。

但啥也不懂可以學,靠缺啥補啥來加深認識。

在延河曲架炮山的戰鬥裡,劉承運一個人承擔了整個輜重哨的工作。

給前線運糧、運車馬火藥物資,組織人手籌集藥品、醫匠,收拾出停放治療傷兵的地方。

儘管承運做這些不專業,但他做下來了。

做的不好。

就記下這些欠缺。

劉承運像開啟了話匣子,一個勁給二哥講述自己的經驗:“傷兵營不能只設一個,至少四個,離前線近的地方設三個,遠些更安全的地方設一個。”

他抬起三根手指:“抬擔架的民夫要有人帶著,這人得能辨別傷情的輕重緩急,輕傷的送到輕傷的地方、重傷的送到重傷的地方,還有一個離前線近的,是肚子破了腸子出來的。”

“等他們包紮好,再由人送到離戰場更遠、更隱蔽的傷兵營休息。”

承運說起這些時並不高興。

因為這都是用血換回的教訓。

單就上次,承運在府城東邊蟠龍川口設立傷兵營,救治上天猴的傷兵。

兩眼一抹黑,沒分配位置區域、不分輕重緩急,一個晚上十七條人命就在等待中沒了。

因為桑皮線和金瘡藥不夠,七個人沒能及時止血上藥、縫合傷口死了。

所以他知道平時要收集桑皮尖茸。

還知道到了戰時,開戰前傷兵營就要搭好,埋鍋滾熱水、煮麥水,熱水洗紗布刀子等器物,麥水晾涼濾淨,留在讓醫匠用。

肚子被刀劃開腸子脫出回不去,醫匠含冷麥汁噴在腸子上,能讓腸子自己蠕動回去。

那場戰鬥他們就沒有冷麥汁,只能用褥子把傷兵抬起來搖晃,有一晃回去了,有仨晃不回去人沒了。

而且那個把腸子晃回去的也沒能多活幾天,發熱燒死了,醫匠說是腸子外露,周圍傷兵死人多,沾染毒氣又沒有清熱解毒的方子。

所以要把腸子掉出來的人專門放在一個區域治療,不讓人在附近。

其實那天夜裡承運哭了很久。

他不認識,那些中彈中箭、開腸破肚、斷手斷腳、血流滿地的人。

他一個都不認識,甚至有三十一個人送到他這,身子就已經涼了硬了。

後來有救活的,有救不活的,還有硬挺著沒怎麼治也活過來的。

真的束手無策。

承運很珍惜這些經驗,因為他啥都不懂,腦子裡每一個知識點,都是別人用命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