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兄和義父, 人生裡沒有比他們還要重要的人,所以,她渴望他們的注視,渴望他們的誇讚,一直想要做到他們心目中最好的自己。等到後來, 她屢屢碰壁, 人生跌入低谷, 寸步難行,才明白過來,這世界上能靠得住的人只有自己。
眼見李景華放下禪珠, 洛霞笙勾起笑面:「義父,你老了許多。」
李景華睜開雙眼,看向洛霞笙。
洛霞笙一身黑衣, 長發挽著簡易的髮簪,她笑得仍像是個不知世事的少女:「因為憂心我,是嗎?」
李景華眼波閃爍,他精緻冷淡的面容上勾起了一個諷刺的笑容:「霞笙,八年不見,你變放肆了。」
「因為我知道了一切,義父,」洛霞笙笑著看向李景華,「我娘親叫胡玉蓉,曾是聖上最寵愛的妃子——喻妃,我是皇嗣,不是你在饑荒村落撿回去的民間女孩。可你不想讓我認祖歸宗,對麼?」
李景華眉頭緊蹙,眼睛逐漸危險地眯了起來。
「因為你愛我娘親,」洛霞笙笑得越發燦爛,「你想把我留在你身邊,可你又不能對不起娘親,故而把我培養成才,護著我,照顧我,獨獨不想我回去做梁帝的子嗣。」
洛霞笙不顧李景華越來越難以捉摸的神色,笑著繼續說道:「當年你把我送離北都,想要保全我的性命,卻讓我在戰場上生死未卜,你自覺對不起娘親,更是後悔當年對我過分嚴厲,逼迫我走上這樣的道路,對嗎?」
李景華一言不發,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他只是定定地看著洛霞笙,神色冷漠,不欲讓洛霞笙看出自己半分破綻。
洛霞笙的笑容一點點淡去:「若是當年,你將我養成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子,胸中沒有宏圖偉業,只待及笄之後嫁給他人,我便不會走上那樣的道路。可是你不會,你想讓我奪了梁帝的位,報復他得到了你愛的女人,卻沒有珍惜。」
在說完這句話時,李景華堅如磐石的神色終於有了一瞬間的鬆動,玉蓉當年的死在他心裡落下了深刻的一筆,日夜夢魘,無法自拔,任由他無數遍誦持心經,也無法將這段心魔拔除,反而愈演愈烈,掀起驚濤駭浪,最終在時間的演化下變成無法磨滅的一道疤痕。
自那往後,李景華自知斷絕佛緣,無論他聆聽修為多麼高深的僧人講經,再也無法參透一點佛法。
他心裡生出瘡痍,被蛆蟲爬滿,腐敗透頂。
然而他把這一切全都偽裝在聖潔的白衫之下,無人知曉他的腐朽肺腑,洛霞笙怎會知道得如此清楚?
他迎視向此刻笑容已經全然消失的女子,她五官越發同玉蓉相似,讓李景華內心震顫,他眼睫顫抖片刻,胸腔中的悲鳴讓他忍不住低聲咳嗽了起來。
洛霞笙上前,輕拍著李景華的後背,坦誠道:「義父,如今我與你有同樣的打算,你想扶持我登基,我想要大梁的江山,那本就是該屬於我的東西。」
李景華長發散著,佝僂著身體,像是塊朽木,過了片刻,他才緩緩動作,癱軟般斜靠在一側的軟墊上,他懶散地抬眸看向洛霞笙,道:「八年消失不見,一回來便同我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我大梁江山何以能交給你?」
洛霞笙俯身靠在李景華耳側,輕輕同他說了一句話,李景華瞳孔急劇收縮,不敢相信地看著洛霞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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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霞笙透過女官考試的訊息在朝中不脛而走,而且,當初為了考校女子,出了一道非常難的試題掛在貢院告示板上,洛霞笙是迄今為止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答對這道題的。
梁帝將其編入戶部,短短兩三個月,洛霞笙便以突出的政績,官位連升,最後任職左侍郎,負責大梁的稅收體系。
稅制是一個朝代財政的根本,大梁稅制本來就有很大問題,因幹係過大,梁帝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