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晨光破曉。
蘇宅主屋內,殘燭堆淚成塚。
榻上,蘇檀翻了個身面朝外側,一點細微晨光便晃得她再也睡不著。
往常日上三竿仍睡不足,昨夜卻像烙餅似的,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最後索性起身看了大半夜醫書,才勉強催生出些許睏意。
她睜眼看向更漏,時辰還早。
扯過薄衾想把頭埋進去,耳朵卻靈敏聽到外頭院子裡的人聲。
“靈韻姑娘,方才外頭來人送了一封信,說是要交到小姐手上。”
“是何人?”
“一個挺精神的小夥子,穿黑衣,面色冷冷的,瞧著不像咱們青州本地人的打扮……”
“好的,林叔我知道了,待小姐醒了我交給她。”
老林欲言又止,壓低聲音又對靈韻說道:“方才聽街上人說,今日一早沈大人就要被押解回京了,坐的囚車。”
“唉,好歹相識一場,又曾是對門鄰居,咱們蘇宅要不要遣人去送送……”
靈韻尚未來得及回話,屋內,蘇檀掀開薄衾,一骨碌坐起身。
對著視窗喚道:“靈韻,你進來吧。”
聞聲,老林叔和靈韻沒再說話,一人往前門去,一人聽小姐的喚,朝主屋過來。
等候靈韻進屋的片刻功夫,蘇檀睡意全消,緩了一瞬的神便下榻穿鞋。
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湊到唇邊喝下一口才知是涼的。
她後知後覺放下杯子,順勢坐下。
靈韻推開門走入內室,將手中的牛皮紙信封遞給她。
溫聲道:“小姐,方才有人送到大門外的。”
蘇檀接過信封,垂眼看向封面的紅格豎框,只有蘇檀親啟四個字。
字跡朴茂嚴整,透著股熟悉之態,猶如筆書之人站在眼前。
她淡淡嗯了一聲,說道:“去替我沏壺茶來。”
靈韻會意退下,闔緊門。
蘇檀啟開信封,抽出裡頭的信紙,展開細看。
一行行雋秀字跡映入眼簾。
「蘇檀」
「遙知你仍活於世,我心內百感交集。那日民宅之中一面,觀你安好,我心甚慰。奈何再無顏見你,只得藉此一信叨擾。」
「書齋一別,五載三月一十二天,每每想起悔之晚矣,哀之痛矣。」
「如今我已官至青雲, 終悟你當日所言何為本心。你問我,天下為公,此公為誰?」
「今日我答:天下為公,此公為萬民。」
「你我曾同道,中路又殊途,我為之汗顏。迄今表心,為民請命,此誓至死不改。」
「信終:祝好祝安」
「喬煜敬上」
寥寥數行,筆酣墨飽,用詞落筆慎之又慎。
蘇檀眼睫眨了一下,捏著信紙的手指微微彎曲。
良久,徐徐撥出一口濁氣。
喬煜,他如今當真要同沈修妄謀一件事,走一條路了麼。
她靜坐許久,想了很多,最終清醒理智戰勝昔日情緒。
時間洪流滾滾而去。
有些人永遠留在了過去,但還有更多的人在黑暗中期待未來。
逝者,應當也在盼望此間能夠變得更好。
蘇檀將信紙對摺,重新塞入信封,起身走回寶閣櫃前開啟上鎖的抽屜,把信放了進去。
靈韻適時端來茶水,淺斟一杯遞給蘇檀,試探問道:“小姐,今日沈大人……回京,您要不要去送送,或是派人去?”
蘇檀接過茶杯,若有所思片刻,淡淡說道:“不必了。”
沈修妄有他的驕矜和傲骨,縱使短暫淪為階下囚,也不會希望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