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事實上,晉王殿下並未給他答案,他正在對殿上所有人釋意長孫晟所言:“突厥內部爭奪,於隋無罪,王師不代無罪之國。
前番兒臣遣李廣達一戰而失半個突厥,如今阿波困窮,殺之唯恐契丹、習、奚難以自安,城非招遠之道,不如兩存之。”
以丞相高熲為首,眾人皆深以為然,心悅誠服的贊同楊廣所言。
楊堅由是頷首稱善,心懷大慰於愛子的明智和敢於擔承,並想及其人當時的凝重與沉默,更簡直深覺小小的有愧愛子。
從而,乾脆利落的採納了這番朝議,存養以示寬大。
* *
開皇九年春。
作為大隋的特使,帶著貴重的禮物,長孫晟再次出長城,來到陰山北麓的草原上,於白道川可汗庭參加新可汗的奠基大典。
奠基大典之前,長孫晟還參加了莫何可汗處羅侯的葬禮。
按突厥人的習俗,先是遺體的焚化儀式,而後才舉行安葬儀式。
焚化儀式已在去冬舉行,眼前舉行的是安葬儀式:
染干、雍虞閭等一群親屬,騎馬在莫何可汗生前所住的牙帳外繞行七圈,然後於帳門下馬,跪拜死者像前。
他看著他們嗚咽的痛哭著,同時用短劍劃破自己的臉孔,讓血淚交迸。接著又揮淚上馬,再繞帳七匝,再帳前下馬,再次跪拜、痛哭、刺面……
看著他們這樣週而復始的一次閃,長孫晟終於淡淡微笑出來——麻木,那是麻木,疼痛被麻木,於是成為禮節——多好的,祭禮方式!
自然,他沒有入鄉隨俗的進行這禮節——他已麻木的太深刻,深刻到劃破自己的臉孔卻不會有血流出,更惶論眼淚?
——他是個沒有眼淚的人,他的叔父臨終前抱著他那樣嘔心瀝血的慟哭時他都沒有眼淚……
只是,在同一刻,他還是想起了阿波,那個單純而熱情的、至死仍信仰著他的可漢——他就埋骨在這草原另一處,若真的會是在天有靈,他的靈魂,可還仍是在期待著他嗎?
* *
次日上午。
舉行了新可汗奠基大典。
新可汗雍虞閭是沙缽略的兒子、處羅侯的侄兒,他被策封為都藍可漢。
而他的後母,他的嬸母,則又再度成為她的妻子,她的可賀敦。
這可賀敦尊貴正如中原的皇后,但卻又絕對的不同於中原的皇后——中原裡,沒有哪一個皇后能這樣超脫了一切歲月塵俗的一次次為後,更沒有哪一個皇后能理所當然的擁有無限權力。
——她可以干預朝政,甚至直接調兵遣將,一顰一笑中,她風姿楚楚的左右了整個大草原,甚至是全部天下。
對此,可賀敦宇文無又本當榮幸並高興之至的,她甚至都準備著要好好慶祝一番的。
可是,當她對上長孫晟,對上長孫晟的寂滅。
忽然之間,一切都索然無味,連勝利和未來都來的麻木不仁起來。
“是的,他不在乎了,如果他不在乎了,什麼都不在乎了……”
黑天鵝的華美羽翼囂張的搖曳,心中那些飽脹的、不可抵擋的戰意卻無處著落,空蕩蕩的感覺充塞了整個原野,化身為魔後的她第一次低喃:
“這就是勝利了嗎?我的路……走到了哪兒?又將如何走下去?”
花事 章十五 佳人
* *
北方有佳人,
絕世而獨立。
一顧傾人城,
再顧傾人國。
城池皆可得,
佳人難再得。
她是那個足以傾城傾國的佳人,卻屬於江南而不是北方。
她是南朝梁明帝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