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一手把燈,順著牆沿緩緩移至門邊。剛欲伸手開門,木門卻偏偏自己動了起來。
寒風驀地侵襲而來,文心一陣戰慄,瞬間身子便毫無預兆的急速向後退了幾丈。手腳乏力,更是經不得這突如其來的驚嚇,纖手一顫,香油燈便順勢脫離了文心的手掌,直直向青石磚鋪就的地面倒去……
文心眼眸一閃,便欲傾身接住。無奈身子僵硬,反應不及,眼看著就要落地,忽然門口一陣氣流旋進,一個身影踢身而入。文心竟未看清,只覺火光忽的一暗,香油等便精準無誤的落入了女子飛速抬高的手中。
她忽的仰起頭,如柔韌至極的彈弓般噌的一下便彈跳而起,穩穩站立,一手執壺,一手掌燈。燈已滅,壺嘴處卻悠悠然然的冒著白煙,在清冷月下發散著絲絲燙人的熱度。
文心微愣,心中大為震撼:果然好功夫!
卻聽得她淡若無痕的說道:“夜深露重,小姐切不可胡亂走動。請喝了茶水便早早歇息吧。”說罷取了個青花三果紋茶杯斟滿,便遞向了文心眼前。文心略有遲疑,微一嘆便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
緩緩退至床邊,看著素兒轉身出去。文心突地問道:“你難道沒聽見外面有什麼聲音嗎?”行動中的女子似有一頓,文心猶疑的說道:“聽來像是哪家女兒的哭聲……怪可憐的……”
素兒微微回身,道“小姐怕是聽錯了,素兒什麼都沒聽見。”說罷,關門而去。依然是清單至極的聲音,彷彿天生便是淡漠如雪的人。可是文心卻分明的察覺到她回過臉瞧著自己的眼光中中帶著一絲冰冷的殺意。是的……殺意!
這些天她對自己畢恭畢敬,無論多麼刁難她她都毫無怨言。但在她的萬般掩飾之下,文心還是嗅到了一絲異樣的味道。如同香雪海之中掩蓋的點點新綠,只要一眼便能察覺!對待自己在乎的生命,文心自是絲毫馬虎不得。她不曉這種強烈的殺意來自何處,兩人在這之前從未有過交集,她……恨自己什麼?
只是那一眼的回眸,深邃中纏著絲絲執念……彷彿恨透了自己,欲將自己千刀萬剮!
自己何時得罪了她?她埋藏之深的執念又是為了誰?她……究竟是誰派來的?
依舊是平平靜靜的日子,文心的心卻久久的懸放不下。身子一天天好了起來,卻不能激烈的動作,自己逃不出,還要萬般的提防素兒。加上這些日子裡持續不斷的嗚咽聲,文心更是煩躁不安。
只是最近偶爾又從別的園子傳來人聲,而素兒異常的在日暮時分便會端來晚飯,等自己吃完,便早早的收拾了去。一走便望不見人影。夜半自己試著喚了她幾次,卻均不聞她前來。
文心心中疑惑,卻也是思忖不出個道理來……只是這種情況對她來說,或許……是一次機會!
山寺鐘鳴晝已昏(三)
夜色漸濃,聚成筆尖的一滴清墨。月,從雲中露出淺淺的一角。透過半掩的雪色紗窗,流瀉一地銀華。
古木桌几步內的水色簾帳內,文心靜靜的躺著。
罩紗香油燈跳躍著一點明亮,在她平靜的臉上投下一圈淺黃光暈。水色床帳搖曳,搖醒了安睡中的人兒。細密纖長的睫毛忽的撲閃開來,露出一對琥珀色眸子。在微弱的燈光下竟然清明異常。
悄悄的爬起,輕輕喚了幾聲“素兒”,文心便將臉緊貼著牆壁,凝神細聽。
清涼月夜,唯聞隱隱哀泣在風中悽婉飄蕩……
唇畔輕輕揚起,文心躡手躡腳的爬下床,拿起燈盞,便輕輕的推門而出。
月破雲影,流轉過幽徑花木深處,投下花影零落。文心側耳傾聽,順著幽咽之聲傳來的方向看去。紫藤繞樹,覆滿一彎垂門,星光稀疏,閃爍著葉蔓上的清露,落地為聲……
小心的環視四周,文心分開片片花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