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的明信片。
隆:
金閣寺看起來好沒真實感,就像紙糊的一樣,不信你看背面。
日本,京都,時間一週前。
「誰讓你拿過來的?!」阿隆猛地站起來,劈頭蓋臉地大聲質問對方,「你也不怕齁死啊,要你管這些閒事?」
周圍的人膽子大的回頭看一眼,畢竟這麼大聲地講髒話在公司裡並不常見;膽子小的低著頭,「噼噼啪啪」地敲鍵盤,就當什麼也沒聽見。
下屬驚愕地望著上司,表情就像恐怖片裡的主角,定格在初見惡鬼時的那一幀,「我以為——」
「你以為什麼?」阿隆翻過明信片,金閣寺在遠處,如同葬禮上紙糊的祭品,站在鏡頭前的,是妻子慘白髮綠的臉。阿隆胡亂地把卡片揉作一團,大聲吼道:「這破公司沒法待了,到處都是蠢貨!你們別他媽在老子眼前晃了行不行?滾啊!」
既然已經罵得人盡皆知,自然無人挽留,即便如此,辭職的流程還是持續了將近兩周。
這下完事了,公司地址跟自己再也沒有關係了,郵局送去只會查無此人,管你是人是鬼,愛上哪兒上哪兒吧。阿隆彷彿卸下千斤重擔,頭皮發麻和後背發涼的感覺都減輕了不少,今晚大概不會再夢到推她下山的場景了吧。
為了慶祝脫離苦海,阿隆決定約兩個姑娘來,他相信自己的魅力還在,又有豪車鑰匙護駕,雙飛這種事情並不會太難。
只用了一個小時,他的車裡就坐了兩個嘰嘰喳喳喝得面紅耳赤的年輕女學生。
回到小區,他摟著她們倆的細腰,一步一步往上走,一邊說著粗俗下流的笑話,一邊思索著待會兒先脫哪一個的衣服。走到門口,又與她們吻了一陣兒,他才拿出鑰匙捅開了門。
一個姑娘眼尖:「有東西掉了。」「夾在門縫裡的。」另一個說。
沒等阿隆反應過來,姑娘就把卡片拾了起來,「是張明信片。」
明信片。
阿隆猛然感覺到夜晚的寒意,它就像一條裹滿鱗片的蛇,正沿著阿隆的腿緩緩往上爬,將它冰冷刺骨的體溫一點一點地傳遞過來,直至凍結他全身的血液。「你們走吧,我今天沒心情了。」阿隆將兩個姑娘推出門外,不顧她們疑惑且憤怒的表情,獨自走進家門,然後關上了門。
這次是從夏威夷寄來的。
隆:
到處都是人,海風很暖,但我還是覺得冷。
你是一具屍體,當然會覺得冷啊。
阿隆頹然坐倒在牆邊,呆看著背後的照片——妻子僵直的身體直挺挺地躺在沙灘上,開裂的傷口腐爛發黑,蛆蟲探出了腦袋。
我這輩子都擺脫不了你的糾纏了嗎?
賣房子很難,租新房還是挺容易的。
阿隆決定搬到東城去,他的東西很少,妻子的東西雖然多,但以後也用不著了,他便慷慨地賣給樓下的廢品站。
書永遠是最重最費事的,為此跟搬家公司爭執了半天才談攏價格,還有櫃子裡的衣服,塞滿好幾個箱子,抽屜裡零碎的單據、小飾物、小盒子,各種各樣的卡片,有用無用都要分辨半天,再分門別類地裝進袋子裡。
一直忙到晚上,阿隆還留在亂成一團的舊房裡收拾,時不時地就從角落裡清理出很久之前遺失的寶物:妻子的發卡,她曾經為此嘮叨了兩天;他的領帶夾,心血來潮買的小玩意兒,用了兩次就不見了以及一封壓在箱底的明信片。
雖然沒有紙張發黃得那麼誇張,但捏起來軟綿綿的,似乎也有些年頭了,上面的內容很簡短,是阿隆自己寫的。
琴:
希望你跟我一樣喜歡遠方,不僅是這裡,還有更多更遠的地方,香格里拉、曼谷、京都、夏威夷,我都會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