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緣,在許多時候就是這樣。他在一號院的後院裡種菜,她在門口或菜畦的邊上看
他種菜,有一對蝴蝶戀戀地飛了過去,他並不在意,可她卻盯著看了許久,然後臉上掛了腓
紅,不說什麼,回去把為人民服務的牌子,拿出來藏在身後,當他鋤菜或澆菜到了那頭,她
把牌子悄悄放在這頭,爾後轉身朝樓裡走去。
他看見了,大聲問她,幹啥去?
她說,渴了,回去喝水。
他以為她是真的喝水,靜心地鋤菜澆地,到這兒卻發現那為人民服務的牌子放在菜畦的
埂上,便四下看看,把鋤扔在一邊,拿起牌子回去,顧不上洗手洗臉,把牌子放回餐桌,直
奔到二樓臥室,準就見她衣服穿到最少,正在那兒熱烈地等他。二人也就沒有多的言語,彼
此看上一眼,心有靈犀,便開始做一次男女之事。做得好了,她會說今天我做飯,想吃什麼
我給你做什麼。愛事做得不好,她就說該罰你了,去給我的那件衣服洗洗。她做飯,他心安
理得地去吃,就像他吳大旺做飯,師長吃得心安理得一樣,因為他是師長的炊事員兼著公務
員,因為他是她獲取到的愛的開國元勳。她罰他為她洗衣,挖耳、剪指甲,他也心甘地承受
這些,因為他在為愛服務時候,事情做得不好,自私自利,多半先自為了自己,不罰也確是
說不過去。愛情不是遊戲,可愛情又哪能不是遊戲。沒有遊戲,又哪有愛情。遊戲之愛,像
蝴蝶、蜜蜂飛在菜園樣在他們中間飛來落去,又落去飛來。有一次,他正切菜,那為人民服
務的牌子,忽然間跑到了他的菜刀下面,他就放下菜刀,帶著手上的辣椒的味道,到樓上和
她做了事情,效果竟意外之好,她便下樓拿起菜刀,接著切他沒切完的茄子、黃瓜、一連為
他做了三天九餐的飯,連碗筷都不讓他洗上一次。
為人民服務的木牌,在他們的愛情中間,是長了腿的,每次只要她一想他,他人在花池
邊上,那木牌就會突然出現在最醒目那一株花棵中間。他在葡萄架下,木牌會突然掛在他身
後葡萄騰上,人一轉身,頭或肩膀,就撞在了木牌上。在他這一面,有時出門買魚買肉,在
大街上見到一些情景,不免使人想入非非,可剛一開門進院,那木牌就出現在了門後腳下,
差一點踩上那塊木板,使那想入非非的事情,轉眼就成為現實。當然,有些時候,他並沒想
她,而是妻子、兒子出現在了他的腦裡,可一轉身也又看見了木牌。這個時候,他本應有些
拒斥,然而事情卻不是那樣,他只要盯著那木牌看上幾秒,妻子和兒子就會從他腦裡闇然退
去,她光潔誘人的身子會立刻佔據他的頭腦,使她渾身血湧,激情盪漾,立刻跑到她的身邊。
那樣的事情,沒有時間,不分地點,在那棟一號院的樓房裡,客廳、廚房、洗澡間、書
房、師長的掛圖室,還有深夜無人時的葡萄架下,哪兒都做過他們的愛事之床,都見證了他
們遊戲樣的燦爛的愛情。
在那短暫的一個多月裡,他們做著本能的主人,也做著本能的奴隸。性的遊戲幾乎是他
們全部的生活內容和人生目標。他們讓性變得淺顯而又深邃,一文不值而又千金難買,閃耀
著幾千年人性的光輝,又代表著幾千年人性的墜落。每一次性事,都浮皮了草,又備加仔細
認真,而真正到了刻骨銘心的終生不可以忘懷,則是那一個多月後的最後一週。時間之快,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