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朕起來。”秦昊堯的嗓音低沉,黑眸漸漸湧入些許沉鬱,一聽天子發話,王鐳急忙起身,將秦昊堯扶著做起來。
“傳朕的話,今夜犒勞全軍,去鎮上買幾十壇水酒來,兩位將軍陪兄弟們喝幾杯,休息一晚,明日回朝。”
秦昊堯望向跪在自己身前的幾人,俊美無儔的面容上卻沒有往日的光彩,看來的確是個大病初癒之人,他的嗓音聽來依舊冷沉,或許對他而言,勝利,原本就不是出乎意外的大事,更不值得大驚小怪。
這回先說話的人是跪著的老邱,他直言不諱,並不曾太顧及眼前男人的身份。“皇上,您的身體還不能跟上行軍的將士們,這麼做實在太勉強……”
“勉強?”秦昊堯聞到此處,俊臉上雖然沒有一分怒意,只是從薄唇中溢位這兩個字,更讓人無法揣摩聖心。
張奇正想開口為老邱說幾句好話,老邱是在自己的軍營之中好幾十年了,雖然說話不懂禮數,直來直往,卻不是壞心腸的人。只是老邱已經搶在前頭回答天子的話,頑固的像是一塊臭石頭,又臭又硬,似乎從不擔心自己的失言,會觸怒天子,為自己惹來禍端。
“這一槍已經很準了,若是再偏離一寸,老邱就束手無策了。皇上,世上有句俗話,傷筋動骨一百天,更別提您身上的傷了,您若要回去,至少也該等這胸口上被挖掉的血肉復原重生再說——”
秦昊堯揚唇一笑,不知是能活著見到這些人心中有些高興,還是遇著這麼個頑固的老頭,這回臉上的笑雖然只是一瞬間,卻也當真讓自己如釋重負。他的黑眸幽深,打量著矮小瘦幹略有幾分邋遢的平民百姓老邱,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但並不看輕自己的子民,更別提若沒有老邱,他興許已經命喪黃泉。
沉默了很久,秦昊堯才淡淡睇著他,問了句。“老邱,朕問你一句,朕明日啟程,會死嗎?”
“這……”老邱直視著眼前的天子,從來見著任何人都不會支支吾吾的自己,突地不知該如何回答,他早已聽說,皇上龍體欠安在宮裡都是禁忌,更別提說起生死之事。
秦昊堯唇畔的笑容弧度,一刻間消失徹底,此刻自己依舊虛弱,他從未受過這麼重的傷,也從未如此狼狽羸弱過,雖然有些可笑,卻不可恥。他耗費了不少力氣,這一番話並非只是對老邱說的,更是對在場所有人說的。
“你也明白,朕若是當真過不了鬼門關,興許會死在這裡,但既然朕醒來了,就無大礙——”
張奇跪在原地,也不開口,若有所思,只聽得秦昊堯繼續說道:“朕如今騎不來馬,回去只能坐馬車,這回行軍不必心急趕路,一天的行程走上兩天三天,朕沒什麼吃不消的。”
“皇上……”
見範宏還想說什麼,張奇卻覆上他的肩膀,兩人眼神交匯,如今天子的命令,他們本該遵循。
“範將軍,你我出去準備吧,明日要啟程的話,今日可不能偷懶了。”
“皇上,您先歇息,微臣這就退下了。”範宏朝著秦昊堯行了禮,見天子下顎一點,他們便一道走出了帳內。
秦昊堯將眸光轉向依舊跪著的老邱,一臉肅然,字字清晰。“老邱,這回你有功,朕回京定會賞賜你。”
“謝主隆恩——”
老邱連連磕了幾個頭,隨後識趣地離開,整個偌大的帳內,唯獨王鐳還站在一旁。
他從來都是事事小心謹慎的男人,十年來久經沙場,更從未像是這一回這般歸心似箭——
他如今依舊覺得滿心沉痛的,或許是在自己閉上眼的那一瞬,更不知自己是否還能睜開眼來,模糊虛幻卻又美麗的令人心痛的光景之中,他遲遲不曾看清的那張容顏……至今,他依舊耿耿於懷。
“爺,來信了。”
王鐳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