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
碩大的雨點密密麻麻砸在寫字檯前的窗子上,令我心煩意亂。
已經有三個月時間,我沒能憋出一個字,看著筆記本螢幕上空蕩蕩的文件頁面,游標以枯燥的頻率閃爍著,欲言又止。
我瞟了眼桌上的鏡子,裡面映出一個雙眼通紅,面泛油光,發如雜草的年輕女人的面孔。
我一掌拍飛那個破鏡子,另一隻手用力合上膝上型電腦,一頭栽到床上去了。
焦慮令人醜陋。
再這麼拖下去,恐怕又要違約了。我用被子死死矇住頭,呼吸變得急促。
上一本書我就違約了,在編輯的連拉帶拽下才勉強逾期一年後結稿,沒有拿到稿酬,還險些付了違約金。本來我就不是什麼知名作家,目前還在運營奮鬥期,人家出版集團也並不是非我不可。如果這本繼續違約,業內我就該出名了,那樣的話我未來就與寫作行業無緣了。
可我除了寫作,其餘的根本什麼都不想幹。
我才二十五歲,這麼早就結束職業生涯可不成。
想到這裡,我雙臂奮力一撐,一骨碌坐了起來,在床頭櫃上一厚摞亂七八糟的紙質材料中翻找起來。
我記得有那麼個東西。
啊,在這裡!
那是一張彩色印刷的宣傳單,上面印著一幢漂亮的白色房子的照片,周圍縈繞著美麗的園林,標題寫著“懸鈴花之家——小說家的港灣”。
這是之前我的編輯推薦給我的,說我要是實在堅持不下去、感覺爛尾都爛不出來的時候,可以考慮去這裡度過一段時間。
這個“小說家的港灣”說的直白一點,就是一個供小說家共享式辦公的場所,只要有人推薦,就可以入駐集中創作一段時間。由於入駐的人都是同行,所以碼起字來會更有動力,也方便互相交流、互相激勵,拯救重度拖延症患者和靈感枯竭之人。
在這裡,一切食宿都是不需要付費的,因為這裡是由一個已經去世的劇作巨匠設立的基金建設的,旨在為tAZUKI市文學創作事業的發展提供鼎力支援。
唯一的條件就是有人推薦,而我的編輯有這個本事。我戰戰兢兢撥通她的電話,向她說明了情況。
她居然沒有生氣,很痛快地一口答應了,讓我等訊息,並表示我能有這樣的覺悟她很欣慰。
大概十分鐘後,她回了電話,問我明天能不能出發?剛好有空房間。
我忙稱好好好。
編輯還用很神秘的語氣跟我說:“這次你去呀,肯定有不少收穫!”
說完她就把電話掛了。
不少收穫?我只求那裡面有卷王,帶我把這本書完稿。還什麼不少收穫……
不過她一向這樣,經常說話說一半,流露出神神秘秘的言行,好在對我很有耐心。
於是我翻身下床收拾行囊,洗了個一小時的美容澡,整理好寫作要用到的資料,並查好了明天要搭乘的公交線路。
晚上上床後,我一直在腦海中暢想著“懸鈴花之家”的環境,以及可能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心中多少有些興奮。作家嘛,都是有些情趣在的,一邊完成稿子一邊結識幾個同好,也是相當不錯的事情。
第二天,我轉了三班公共汽車,才到了“懸鈴花之家”所在的山腳,從山腳抵達莊園的路,要靠步行。
大概二十分鐘後,我氣喘吁吁站在莊園大門前,鐵藝雕花大門十分精美,有一種精緻的氣派。
拿出手機,想了下,還是直接按了門鈴。
“請問哪位?”門鈴那邊傳來十分有磁性的中年女聲,語氣和藹。
“啊,您好,我是昨天陳編輯介紹來的,羅琦。”我的嘴都快貼到門鈴對講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