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宗還好,張三卻趴在門房裡淚流滿面。當他還是個微不足道的幫役時,就羨慕官員家的門官,每日坐吃等死都有錢財源源不斷送到手裡。如今終生所望,一朝如願。
但李老爺左右不可無人,故而又將已經成年的家生子義哥兒調撥到身邊,擔任跟班長隨。
李佑坐在房中,沒有去管公文,第一件事卻吩咐當值皂役去承發房取近半月的朝廷邸報。
聽說這件事的人感慨道:“縣尊真是身在江湖,心憂廟堂。”
李大人心裡卻唏噓道:“打江山易,守江山難啊。”
臨別之前,父親曾與他密談,叮囑說別人做官靠出身和資歷,而他目前靠的是名氣和聲望,這一點什麼時候也不能丟掉。但聲望不是刷出來就萬事大吉的,還需要長久維持住,所以必須得時時刷,日日刷,常常刷,厚著臉皮也要刷!
父親所言很有道理,不過李大人想自己如今遠離京師,若要博眼球,又不願靠著頂撞上司或者兩袖清風吃不起肉之類的手法,辦法還真不容易找。思來想去只好三天兩頭就寫點選擇性批判的奏章了。反正他敢言被廷杖名聲在外,估計不會讓別人覺得他冒失。
應當時不時對大小朝政發表下尖銳意見,針砭個當今時弊,以此提醒京中諸位老大人不要忘了他李佑這號風流人物。免得漸漸淡出朝廷視野,成了數千地方官中很不醒目的一員。
其實李佑的想法很好理解,和二十一世紀娛樂明星使盡渾身解數在媒體上刷存在感一個道理。明星和名臣,都是需要曝光度的職業。
雄心勃勃意欲成為知名父母官的李縣尊將邸報送到崔師爺那裡,叫崔師爺研磨一番,找些合用的素材。崔師爺行事酷愛尋章摘句,做這種工作很合適。
然而沒過多久,崔師爺苦著臉進了李縣尊房中,“稟過東主,在下實在無能為力了!”
李大人將邸報拿來翻來覆去掃了幾眼,登時滿眼只看到十六大字:“太后偉大,皇上英明,國泰民安,四海昇平。”
最終李大人只能無可奈何,這發到縣衙的垃圾邸報真的缺乏直言邀名的好素材,別說崔師爺,任是誰也無能為力罷。
當初他搞邸報改制親自規定的“足本”只下發到府,那時候絕對沒想到自己會來署理知縣…覺得東主有點好高騖遠,人在縣裡卻老想著名動天下…崔師爺忍不住勸道:“大人慾揚名,在下有一點淺見。當今才上任知縣,不必如此急進,先在本地穩紮穩打為好。在下覺得有兩件要做的,一件要交結士心,這是求得士林美譽,大人可儘快巡視縣學,宜早不宜遲。二要找幾樁醒目案子,辦得漂亮了,百姓口碑必會迅速上揚,小民別的不懂,就認這個青天。都是極簡便易行的。”
崔真非說的其實不錯,看看這年頭講青天斷案的小說大行其道,三把鍘刀包大人成為象徵,就知道百姓心目中的好官是什麼樣子了。
包青天斷了什麼案子,任是誰也能說的頭頭是道。但包青天徵收過多少錢糧?建過多少橋樑道路?在任內戶口增長如何?田土開墾了多少?那就誰也不知道了。
李佑若有所思,判案子打板子他拿手,但去縣學這事讓白板功名李大人有點緊張啊。
忽然張三來報,有個投貼求見的。李佑接過名刺,卻見是金百萬的,心裡奇怪,難道金百萬如此沉不住氣親自上陣了?
張三知道老爺所想,先答道:“拿著金家老爺的帖子,卻並不是金員外本人前至,自稱是金員外所用的管事,姓齊。”
原來如此,李佑大笑道,“送聲望的來了!”
當即李老爺傳令擊鼓升堂。張三納悶道:“老爺沒弄錯罷?他是私人拜訪,老爺在這裡見他就行可,升坐大堂作甚?那裡人多嘴雜…”
張三的潛臺詞是,人家多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