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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我咋辦?一共就那麼幾張床位,高幹病房是空著,可她掏得起住院費嗎?嗨!其實我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反正你是院長,你怎麼說我怎麼辦就是了。”梁主任將了郭明達一軍。
“人命關天,就先住高幹病房。你馬上去辦,就說是我說的。”
“住院費按什麼標準收?”
“你就趕緊吧!我的爺,別的事後面再說。”
上班還沒幾日,諸如此類的鬧心事,成堆成堆擺在了郭明達的面前。醫院機構臃腫,入不敷出,就連交電費的錢都沒有,電廠三天兩頭來找麻煩,這邊正做著手術呢,那邊不管三七二十一,咔嚓一聲就拉閘斷電。一個二百多人的醫院,光行政後勤人員就有將近一半,還盡是扯扯秧的根,不是這個的大姨子,就是那個的小舅子,哪個你還都動不得。在郭明達眼裡,整個醫院就像一輛嚴重超載的破車,歪歪扭扭眼看就要散架了,你卻不能讓它停下來。他開始懷疑自己究竟有沒有這個能力,處理那些堆積如山的問題。
拖著沉重的雙腿,郭明達推開自家的房門,屋裡陰暗潮溼,一股濃重的黴味撲面而來,搬進來之前,這裡曾是醫院堆放雜物的庫房。醫院原本有一幢小樓,是專為老院長蓋的,老院長回原籍之後,小院似乎理應由現任院長住,可院裡住房實在緊張,郭明達不忍搬進去。於是,他讓總務科將小樓一分為三,分給了急需住房的員工。
第五章(21)
妞妞住在學校,一個星期才能回家一趟,只要她一進門,屋子裡就立刻充滿了生氣,甭看她小小年紀,操持家務卻很在行,規矩也很多,譬如,進門要先洗手,睡覺前要洗腳,別穿著衣服躺在床鋪上等等……為此,她沒少跟敖登拌嘴。
敖登前幾日回霍牧了。只因桑斯拜前幾日託生生捎信來說,梁爺的老屋有幾處漏雨,若再不抓緊時間上一層房泥,一旦雨水把椽子漚爛,再收拾就費勁了。郭明達一天腳跟打後腦勺,忙得抽不出身來,所以也只好打發敖登去了。
拽一把板凳過來,郭明達坐到灶臺前,心想著把中午的剩湯剩飯熱熱將就一頓算了,這火柴剛拿到手裡還沒划著呢, 門外又有人來訪:“郭院長在家嗎?”
一聽這粗門大嗓,郭明達就皺起了眉頭,他雙手支撐著膝蓋吃力地站起來說:“大老李呀大老李,有什麼事不能解決,你非要跑到病房裡去鬧嘛,你也是醫院有頭有臉的人,這成何體統嘛?是你的事重要,還是病人重要?我當時可是正在查房呀。”
“對不起,院長,我也知道那麼做不合適。老婆昨天來信說,我要是再不回去,她就跟我離婚,我一著急就……真是對不起,我不該把你的衣服撕爛。”
“好了,不說這些了,你的情況我也瞭解了一下,你也真是不容易,夫妻分居二十幾年。再說政策裡也寫得明明白白,允許你們回原籍工作,人心都是肉長的,我沒有理由不讓你走。但是,一碼歸一碼,今天這件事你必須在職工大會上做出深刻的檢查,什麼時候你的檢查透過了,我什麼時候放你走。”郭明達說。
“你、你真的同意了?”大老李緊緊握住郭明達的手,努動了幾下嘴,卻沒說出一句話。
“說心裡話,我真是捨不得放你走,你自己掰著指頭算算,咱醫院裡還有幾個像你這樣的骨幹,這兩年但凡有一點辦法的,能走的是全都走了,我現在天天在唱空城記。不說這些了,說也無濟於事了。你記住了,今後無論到了哪裡,都不要忘了新疆,不要忘了我們。”
“哎!我何嘗願意離開呀,畢竟在這裡工作二十幾年了,人不親土還親呢。回上海談何容易,都這把子年齡了,一切都得重打鑼鼓另開張,況且,回去以後連個安身的窩還沒有呢,一家三口還得在老丈人家窮將就,唉!難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