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維委委屈屈地低下了頭。
一聲輕嘆,隨著一隻大手壓在了高維的肩膀之上,高恭肅穆方正的臉上悄然地滑過了一絲黯然。
剛才與高維說到的周家名聲,高恭是極羨的。
在兒子心目中,高恭與當初在洛京做著小翰林時一樣仍是廉正端方的君子,但高恭自知因接連負責著夏口河工和行宮的修建,允州“高閻王”的罵名已漸從被驅使的河人中傳到了江北的尋常百姓家。這一次來霍城,就有好些個有脾氣的老頭子毫不客氣地賞了白眼。
這樣的局面,高恭當年在接過委任狀時就已料到。有派有系唯恐磕碰的官員又怎麼會去做這種毀聲壞名還要面著各種險情的苦差事,但既要做出番事業,他也就顧不得許多。朝廷劃拔的錢銀如流水一樣從手上過,就算當今念著他的忠正清廉,當初幫他與潛邸中的天子搭上線的貴人還是要了他的長子去京裡為質。
藉口託附親戚的次子高維不懂事,愣是與一向待高家和善的周家人相處尷尬,以至於高恭直到離開霍城裡也不敢輕易開口向周顯提了其他,只能在臨別之時反覆交待兒子從今往後斂性省身,再不可行差踏錯。
“若是周家真敗了些,反好了……”,被下僕簇擁著離開的高恭回望了下芳溪南岸的小周府,心中感嘆。
若是周家敗了。次子與周家六姑娘的婚事倒就更好提了,也更有意義了。長子高績已被指定的妻家並不顯貴。高家也不圖媳婦嫁妝,在次子的親事如果跟當年周顯堅持讓嫡次子娶了失了雙親的弱女高氏一樣。高家能攢一筆重情重義的好名聲才是最好,特別是在將來要退身安居的江南。
父親高恭離去後,仍被留在周家的高維不再消沉地困在屋裡,很是誠懇地一一拜見了周顯等人。
伏荊請罪還是直陳內情,周曼雲一概不知也不問。不說祖父是經驗豐富的老人精,周恪等幾個兄長也都自有了判斷是非與待人接物的準則,天天盯著硬要別人接受自己的觀點和作法是件沒有意義而且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可是隻要一坐在蘊華居周慎的房間裡,周曼雲就總忍不住心中那股子想要把周慎的小腦袋瓜開啟,重新換洗一遍的衝動。
從澤亭回來的周慎一直被安置在高氏的身邊。曼雲每天都跑過來為他拔毒治傷。高慎左手斷掉的小指接不回去,而他身上中的無名毒與曼雲曾學過的“紫墨纏綿”用料及表徵類似,都是使人手腳痠軟無力拿不得片紙,時不時地還會抽搐吐血。
可看著相似的毒在細微處用藥不同,處置方式就得不同。為了確保不留半點隱患,周曼雲很是小心地試了又試,也不過是在十幾日內能讓周慎恢復了些氣力而已,要治好的,有得熬。
但正如用毒醫病比直接用毒把人弄死要困難得多。要改變一個人的性子。也比殺人更難。
周慎使不得力,就坐在窗前的榻上任身邊人張羅收拾著明日要去傳芳書院復學的書籍筆墨,全副心神都浸在手中執著的一卷棋譜上,拈子打譜。根本就對曼雲語重心長的嘮叨充耳不聞。
“聽或不聽,我就一句。”,周曼雲毫不客氣地按下了周慎手中的書卷。認真道:“往後高維有事,你離著遠些!他自有下人伺候。用不上你幫忙。”
眼前少年的頭立時聽話地點了點。
明明就是有口無心!得了回應的周曼雲更氣結,一下子就蹦坐到了周慎的身邊。癟著嘴暗生悶氣。
從醒來到現在,已有大半個月,不管聽到什麼樣的說法,周慎都不曾怨過任何一句,包括周太夫人還有高維。這性子象足了前世的曼雲,她討厭至極!
立在門口的高氏靜靜地看了兒子與侄女很久,才慢慢地走到了曼雲跟前,澀澀說道:“維兒也只是個孩子,即便有無心之失,現也知道錯知道怕了。雲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