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自己又做錯了?也許不設任何底線的全然放手不算勇敢,而是另一種不敢面對的膽怯?周曼雲雙眼茫然地望著黑黢黢的屋頂,幽幽地長嘆了口氣。
一隻溫柔的纖手握住了曼雲的,掌心橫亙的一道傷痕輕觸即辨。
“五姐,你的這道傷……如果我有法子幫你把疤痕去了,還有能讓你忘了從前與高……的事重新開始,你覺得好嗎?”,反手將曼音的手緊緊攥住,曼雲側翻過身,認真地盯著枕邊曼音黑亮的瞳仁。
曼音的長睫猶豫掙扎著閃了許久,才輕聲應道:“不要!”
“為什麼?總不成……”,周曼雲小心地擠出了個姐倆兒都能明白的語焉不詳。
“與那人無關。只是我不要!盡把往事忘了,那麼現在的周曼音不又回了從前?忘了高……忘了高維,說不準也會忘了曾受過的苦,又栽到了更爛的李維劉維手裡。什麼都忘了,我的從前白活了也白死了!”
“阿姐!”,周曼雲唇間澀澀一喚,湊過頭與曼音雙額相抵。訥訥地招供道:“我給蕭泓用‘忘塵’了,原本給你配的那種能丟了某些記憶的藥……”
周曼音一個骨碌翻坐起身,呆坐一會兒,待嚼透話意,一雙素手徑直噼噼啪啪胡亂地拍打在了曼雲的身上。
“笨蛋!傻透了,笨死了……這世上怎麼有你這麼笨的女人!”
淚水止不住地從邊打邊罵的曼音雙腮向下滑落。夾在罵聲中的低泣反比之呆愣縮作一團的曼雲更加悲傷。
對著閨閣之中並不算熱絡的姐妹,曼音不想論什麼姐妹情,只是此時此景,讓她憶起了十二年前豐津渡遇賊在漆黑暗室中緊牽著雙手的兩個女孩。各自倔強地走了一圈,居然殊途同歸地走著相差無幾的歸路,這讓周曼音無法接受。
“一直一起”,童年時因為膽怯拉起的手早應該放開了,根本就沒必要再拖在一起……
晨光灑進了農家院,院中果然如昨日曼雲初醒時所料。散養著雞群。一隻肥胖的蘆花母雞抬步在前走,身後跟著六七隻嫩喙微黃的小雞仔,一派閒庭信步的悠然自得。
看著聽到足音就急急躲在母親身後的幾點嫩黃,頂著雙黑黛眼圈的曼雲放柔了嘴角淡淡一笑,走向門口馬車的腳步也輕了許多。慈親憫幼,天下萬生皆同,細嫩而又鮮活的生命總是容易撩撥起女人心上弦。
“想學母雞抱窩也得有公的!”,早已坐在車上等著曼雲的曼音。單手撐簾,同樣紅腫的雙眼盡透著憤憤。
“五姐。你可是出身名門的淑媛!”,曼雲挑眉輕嗔,眼前村婦打扮的曼音真象極了自認的尖酸小寡婦。
牽著老馬的徐羽瞥了坐穩在車內的兩姐妹一眼,沉聲問道:“你們打算去哪兒?”
“當然是回江南霍城家中了!”,曼雲朗聲相應,帶笑的俏顏璀璨如花。
馬車緩緩起行。道路兩邊的村舍樹木漸次倒退,由濃而淡地消失不見……
“我回江南,但是不回霍城周府的。”,馬車上一直抱著雙膝安靜坐著的曼音突然拔高聲道,“反正周曼音已經死了。估摸著喪訊也報回家裡了。等到了江南,找個妥當的地方把我放下就好,我自有錢銀買地買房。”
“五姐!”,曼雲輕聲勸道:“還是先回家見過四叔四嬸再說,一個婦道人家在外求存再有錢銀也是艱難。何必為著抹不面子,舍易就難?”
“回了霍城,象你我兩人這樣的若是被那些族中老人查明行藏知曉根底,是會索性讓我們乾脆真死的!說不準還會弄個死節的名目把牌位供進澤亭紹廉堂慈貞閣。”,曼音睨著妹妹,冷笑道:“我可確實是個貪生怕死的,不然從前直接全貞也不會惹下這一堆爛事。”
“好!回了江南,我幫你找地兒!”,曼雲無奈地相應。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