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開應了聲。
一開啟門,淡淡的薄荷味撲面而來,公寓裡冷清到不像有人住,江開解釋:「出租合同只簽到月底,室友都搬走了,現在就我一個人。」
離月底就只有五天時間。
盛盞清隨口一問,「那你怎麼還不搬,一個人住多沒意思。」
「還沒找到房子。」江開倒了杯水,遞過去。
盛盞清接過,象徵性地抿了口,然後聽見對方說:「盞清姐等我一會。」
盛盞清看見他拐進臥室後,從玻璃碗裡拿出一顆糖,在手心把玩著。
這硬糖她吃過,外面包著層糯米紙,寡淡無味,裡面又甜膩得叫人噁心。
她無所事事地轉了一圈,目光在電視櫃旁停下。
心跳陡然失去節奏,嘴唇被她緊緊抿成一條線,細長手指在cd盒上反覆摩挲著。
封面上明晃晃的五個字母「bloo」,再次猝不及防地將她拉回到過去,在荒草叢生的心底投下一把火,很快燒出一片焦灼味。
腳步聲漸近,盛盞清頭也不抬地問,「你知道我是誰?」
江開的手頓住,蝴蝶在半空晃蕩。
「知道。」
他點了下頭,盛盞清呼吸一滯。
「我問過酒吧的服務員,他們告訴我你叫盛盞清。」他有意無意地頓開最後三個字。
盛盞清沒看出他的異樣,兀自鬆口氣,輕飄飄地哦了聲,隨即問:「你喜歡cb樂隊?」
「比起cb,我更喜歡shadow。」
「所以,你喜歡我?」纖長的眼睫在她臉上落下一層陰翳,整個人看上去清冷又孤寂。
「她們都說我和shadow很像,特別是聲音。」
話音剛落,她喉間觸感分明,是男生微涼的指腹抵了過去。
而後她看見他鬆開手,搖了搖頭,「盞清姐和她不一樣。」
「哪不一樣?」她手指不自覺搭上自己喉嚨。
「shadow是盛放的曼陀羅。」
這回答出乎盛盞清的意料,稍頓後她問:「為什麼?」
「漂亮到了極致,」江開一頓,「盞清姐說過,漂亮的東西都有毒。」
她隨口一說的話,他記得倒挺清晰。
盛盞清笑問:「那我又是什麼?」
她的問題迎來了他的緘默。他似乎在很認真地思考著這個問題,良久才說,「棲息在曼陀羅之上,掙扎著的殘蝶。」
「一個是花,一個是蝶?還是殘的。」她嘲諷似的勾了勾唇角,「你這是在暗指我不如她嗎?」
「不是,」江開說,「曼陀羅和殘蝶就像人生中的兩個不同時間段,兩者之間並不存在優劣之分。她們有自己獨一無二的好。」
他清雋的眉眼間盛滿波瀾,看人時彷彿自帶深情濾鏡,讓盛盞清一時無言。
過往所有人都說,shadow是天才。
可惜天才的壽命太過短暫。她身上的光卻被時間的洪流一點點沖淡,終究和大多數人一樣淪為平庸。
換句話說,當初的shadow站得有多高,現在的盛盞清就有多卑微。
短短一年,她的鋒芒逐漸被磨平,認知也逐漸被他們同化,現在卻有人告訴她:你們只是不一樣的存在,盛盞清一點不比shadow差。
太荒唐。
她心頭忽然被什麼東西敲了一下。算不上重,但足以在麻痺許久的心尖軟肉上留下綿延的迴音。
這種難以言表的感受,讓她的沉默持續到嘴裡的硬糖與唇舌徹底融為一體。
良久,她笑著攤開掌心,把糖紙亮出,「這糖不錯,能送我幾顆嗎?」
盛盞清並未多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