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這沈園……”
晁衡左右為難,他聽了沈郎的話,卻是託人去請鑑真大師往長安一行,可是如今鑑真大師到長安已有兩月,可沈郎卻遲遲未還朝。
他也知道涼州那兒戰事吃緊,沈大娘子又剛剛生產,無論於情於理沈郎都沒法回長安來,可是母國遣唐使團那裡偏生催得緊,如今就連鑑真大師也親自來尋他了。
“晁補闕,貧僧來長安已有兩月,每日都在四方館坐禪打坐,如今靜極思動,卻是想去沈園瞧瞧,還請晁補闕行個方便。”
鑑真和尚眉毛雪白,身形消瘦,身穿灰色僧袍,看上去就像個尋常的山水老僧,哪有半分當世律宗魁首的大德高僧模樣,他此時微笑看著晁衡,他知道這位日本國的貴族子弟如今早已心繫大唐,對於母國只有些香火情分在,若是那位遣唐使催逼太急,反倒不是好事。
晁衡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沈園自沈郎離開前,便有迥異於當世的戲劇歌舞風靡長安城,這大半年來那些沈園的伎人戲子更是不知排出了多少戲曲出來,以至於沈園日日門庭若市,便是岐王、汝陽王這樣名聞天下的賢王都只能來沈園看戲聽曲。
可偏生最近那沈園裡最受人歡迎的戲劇偏偏是那,那唱詞不說也罷,晁衡想到那酥到人骨頭裡的兩句歌詞,“膽敢對佛陀撒個嬌……何妨向菩薩告個饒!”整個人都好像從天靈蓋舒爽到了腳底。
“晁補闕若是為難的,貧僧便自去尋別人。”
鑑真的眼睛已經極差,他看不清眼前晁衡那詭異的神情,只是嘆了口氣道。
“大師,我帶你去。”
晁衡可不敢讓鑑真大師去尋別人,要知道鑑真大師因為此前四次東渡之事,可是在官府那裡掛了名,要是被人知道鑑真大師來了長安,還不知道要惹出什麼風波來。
若是沈郎在就好了!
晁衡苦惱地想到,他都沒法想象鑑真大師若是聽了那,會不會氣得拂袖而去,可如今這朝廷裡能勸說聖人放鑑真大師東渡日本弘法的也只有沈郎才行。
說起來,晁衡眼下也在為楊國忠效力,他也曾為母國使者引薦,可是這位楊相卻是直接拒絕了,說這是沈郎的事兒,他不敢越俎代庖,另外還威脅說若是母國繼續讓鑑真大師偷渡出境的話,便要斷了日本對大唐的朝貢。
這便叫晁衡坐蠟了,當初聽到沈郎答應要和鑑真大師見面商談弘法之事時有多歡喜,他此時便有多後悔,早知道還不如不讓鑑真大師來長安呢!
渾渾噩噩地出了府邸,晁衡看著身邊目不及丈遠的鑑真大師,只希望這位年事已高的大師耳朵也不怎麼好使。
臨近上元節的長安城熱鬧至極,街道上各色小攤上都擺上了花燈,不時有路過的百姓駐足停下掏出十幾枚銅錢買上盞回家。
這個冬天,對於長安城和關中地方上的百姓來說,卻是聖人改元天寶以來難得過得的一個好年,楊國忠先前清查稅賦時,不僅在朝中大殺一氣,地方上的豪強也被他狠狠整治了番,他收繳清查的貪官和違法豪強的家產何止兩千萬貫,只不過這裡面不少都是田產糧食之類的不動產。
楊國忠自己不缺錢,再加上深受沈學薰陶,他除了向聖人內庫繳納了千餘萬貫的錢財,剩下的除了補入國庫,便是分田退稅於百姓了,這也讓那些底層百姓能有些餘錢過個好年,起碼能扯布做上身新衣,買兩刀肉讓全家吃個滿嘴留油。
聽著街頭百姓們談論著今年以來的變化,鑑真心裡也是高興得很,他年輕時曾在長安學習佛法,那時候聖人英明神武,百姓日子豐饒,可是後來卻漸漸變了,即便他遠在揚州,也知道關中百姓被苛捐雜稅所逼,紛紛逃亡。
他之所以會來長安城,還是因為去年那位沈郎和楊國忠這位如今的宰相除去了王鉷這個奸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