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殿時,殿中已來了好些元老重臣,多是素日與施銘遠來往密切的。
見他上前,有恭敬打聲招呼的,也淡淡裝作沒看見的,也有對著正中那棺槨擦淚的。
靈堂已經佈置妥當。
雖然匆忙,但楚帝病得久了,一切器具儀仗早已預備,此時殿內素幡翻卷,白幢晃眼,將富貴華麗的樑柱陳設盡數掩去。
天已亮了,燈燭猶未息,幽黃的火光映著滿殿素白和漆黑的棺木,蝕去了皇家的巍峨堂皇,透出一股子的詭異蒼茫。
忽聞得有人高聲呼道:&ldo;太后娘娘到!皇子到!&rdo;
皇子……
宋與泓倒吸了口涼氣。
除他之外,楚帝何曾立過第二個皇子?
他眯起眼,試圖看清眼前那位皇子到底是何許人,卻覺幡幢搖曳,正擋住他的視線,竟讓他一時看不清那位皇子的模樣。
那廂眾人已屏息靜氣候著,一待上首之人入座,立時叩首行禮。
&ldo;臣等拜見太后娘娘,拜見皇子!祈太后娘娘節哀順變,主持大局!&rdo;
片刻後,那飽經滄桑的婦人聲音響起:&ldo;諸卿平身!哀家驟遭此變,心神俱亂,一切俱待眾卿相助處置。&rdo;
眾臣齊諾。
信安郡王則上前奏道:&ldo;太后,國不可一日無君。不知大行皇帝可以遺詔,由哪位皇子繼位新君?只需確定新君,太后凡事可以有商有議,我等也有了主心骨。&rdo;
雲太后頓了頓,目光悄然從宋與泓面上一掃而過,落到侍於她身側的少年身上,&ldo;大行皇帝自知不治,已立下遺詔,冊立皇子宋昀為新帝。&rdo;
眾臣雖不敢顯出驚愕,已禁不住偷偷覷向站在一邊的濟王宋與泓。
這時,立於最前方的施相已道:&ldo;大行皇帝數日前已經下旨,晉王世子宋昀天稟粹清,器鍾奇穎,甚得君心,故封作皇子。如今又有遺詔立作皇子,我等敢不奉詔?&rdo;
他竟帶頭跪地,說道:&ldo;臣,施銘遠,拜見吾皇萬歲,萬萬歲!&rdo;
見他領頭,其他眾臣也便一齊跪下,行君臣大禮:&ldo;拜見吾皇萬歲,萬萬歲!&rdo;
滿殿便只剩宋與泓靜默地立著,眼前素帷翻滾,雲太后和宋昀看不清他的神色,他同樣也看不清那兩位的神色。
忽地,他的膝窩一疼,已被身後之人踢得跪倒。
宋與泓羞惱轉頭,正待立起身來,卻見夏震立於他身後,以一支樸素無華的佩劍重重壓在他肩上。
那劍,竟然是畫影。
宋與泓忽然間沒了力氣起身。
他僵硬地跪於清冷堅硬的金磚之上,無力地垂下頭。
整夜的奔波和打鬥,令他不復原先的神采,有碎發零亂地垂落面頰,更有斑斑鮮血濺濕滿襟。
是岑笛臨死時噴出的血。
瓊華園的鳳衛死傷慘重,瓊華園的主人更是傷重失蹤,‐‐她的境遇,也許會變得更壞,比他向本該是他臣弟的人稱臣,更要慘烈十倍百倍。
到底,宋昀還是宋家之人,這大楚的江山,還是宋氏之江山,不是嗎?
他闔著眼,嘴角勉強地挑了挑,居然也能彎出兩道笑弧。
雖然,配在他狼狽的面龐,顯得如此慘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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