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宋斐所料,事發時,戚言正在食堂等他。從教學區奔回宿舍,必然要路過食堂,彼時尚未到十一點,食堂裡的人寥寥無幾,乍見到落地窗外無數同學瘋了似的往宿舍跑,無一例外都是懵的,個別好事者還看熱鬧不嫌事大,直接竄到門口圍觀。
可很快,腿腳快的第一軍團消失在宿舍區,腿腳慢的第二軍團,與變異者們糾纏而至。幾近絕境的同學們根本沒機會再逃回宿舍,只能哪裡好躲躲哪裡,於是一大波同學湧進食堂,並聯手想辦法關上了食堂的玻璃大門。
然而一同被關進食堂的還有七八個變異者。
起先大家只能在一排排的桌椅中逃竄,與變異者玩追逐戰。幸而變異者的關節似不大靈活,跑起來還不明顯,遇到障礙立即暴露,竟一時不能將他們怎麼樣。後來打菜阿姨血性爆發,揭竿而起,操著從後廚尋來的菜刀橫劈豎砍,憑一己之力就撂倒了倆變異者。要是放在意外剛發生那會兒,恐怕誰都無法接受對著自己的校友動刀,可一路奔逃目睹了太多喪心病狂,有點腦子的都知道這些人瘋了,實打實生死存亡的關頭,求生的本能永遠在第一位,倫理道德什麼的以後再說吧——如此一想,食堂裡百來號同學齊心合力,抄傢伙的抄傢伙,不敢動刀的就幫著抓胳膊抱腿總之牽制住變異者們的行動,竟真的將這七八個變異者湮滅在了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
“你當時都傻了吧。”宋斐看似揶揄的口氣裡,藏著關切和心疼。戚言的講述簡明扼要,幾乎完全客觀,沒摻雜任何主觀情感,但是個人都不可能在面對那種事情的時候無動於衷。所謂平靜,只是將恐懼壓在了心裡更深的地方。
本以為戚言死也要嘴硬的,不料他有些窘迫地摸了摸鼻子,破天荒承認了:“確實有點。”
宋斐詫異地瞪大眼睛:“你咋變這麼老實了?”
宋斐:“……也對。”
吹這種牛逼,老天爺都聽不下去,會挨雷劈的。
“你怎麼不給他講後面的事?”同在食堂共患難的喬司奇等半天沒等來重點,急得恨不能推開戚言自己來說。
“後面?”宋斐一臉迷茫,“不就是睡了一夜大門被破然後就是往宿舍逃了嗎?”
戚言的眼神黯下來,顯然喬司奇指的不是這個。
宋斐耐心等待,他知道那肯定不是什麼好的事情,所以戚言本能地抗拒回憶。
但喬司奇沒了耐心,原本跨著反坐椅子的他是下巴拄在椅背上的,這會兒遲遲等不來戚言出聲,索性直起腰板,親自上陣:“對付那幾個喪屍的時候有同學被咬了,等我們把那些傢伙爆頭,被咬的又成了喪屍,這種迴圈反覆來了三回,一共死了十幾個同學。”
宋斐在樓梯口見過被撲倒啃食的同學又重新站起行走,在宿舍樓見過被拖進屋裡只剩下半張臉的男生又重新返回陽臺,所以他可以腦補喬司奇說的那個場景。
但他沒辦法腦補食堂裡大家的心情。
剛剛並肩戰鬥完的同學,轉眼成了變異者。殺掉變異者簡單,可殺掉戰友呢?變異者可以瞬間失去理智,剩下的同學卻不能頃刻改變感情。
喬司奇說到死了十幾個同學的時候,驟然低下來的聲音裡,也是藏不住的難受。但他之前講喪屍也好,爆頭也罷,卻十分自然,就好像這個事情理應如此,不必大驚小怪。
“你別一口一個喪屍一口一個爆頭。”宋斐不喜歡這種拿電影類比的隨意態度,彷彿那些變異了的同學就不再是人了,不需要被當人看。可他二十分鐘前才親手推下樓一個,一邊下殺手,一邊又覺得不能不當對方是人,宋斐都覺得自己矯情。然而從昨天事發到現在,他確實一直陷在這種矛盾裡,就像高考時最後一道數學大題,絞盡腦汁,依然無解。
喬司奇被說得一怔,好半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