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聲中,天色稍暗。
日光昏黃,斜陽把樹影拉得很長。
“該回家了!”“我娘等著做飯呢!”“明天見!”
小夥伴們紛紛告別,蜉蝣在最後慢慢地走著。不是他不想回家吃熱氣騰騰的飯,實在是他最近有一個苦惱——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上次變成小少爺後,可能是羨慕人家手好看,他自己的手也變得又白又嫩;變成柺杖錢,他的雙腳也變得蒼老厚實,鞋子碼都小了很多,最近一直光著腳跑;變成王姐姐,他的眉也變得又細又長;變成二黑,他的毛髮都旺盛了許多,已經需要刮鬍子了。
他看著河邊自己的影子。
好像……不太像他了。
朝夕相處的阿大也看出來了他的變化:“哥,你咋又秀氣又蒼老的?”
阿妹細細端詳了一會兒:“你懂什麼,女大十八變,男孩子也一樣呀!”
蜉蝣:……
難道是那個每天變變變的原因?
他不想變秀氣,也不想變老成,他只想做他自己。
趙百香最近忙於插花,倒是一時沒有怎麼關注他。
在趙百香看來,孩子嗎,還能餓著自己?餓了總會回家的呀。
的確是這樣,蜉蝣正打算吃飯呢。
他撿起一塊石頭,打碎河裡自己的倒影,慢悠悠地往回走。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漸漸清晰的馬蹄聲。
正是飯點,家家戶戶都在做飯呢,鎮子口只有蜉蝣一個。
馬?
這不是管控坐騎嗎?
蜉蝣從小聽嬸嬸講大將軍的故事,對戰馬多少有點嚮往。等等——戰馬?莫不是叔叔他們回來了?
他心跳加速,下意識地抬頭望去。
隨著馬蹄聲越來越近,一個身披鎧甲、面容堅毅的男子出現在他的視線中。他回去後仔細比對了半宿,和他記憶裡的誰都對不上。
和他想象中高大威猛的戰馬不同,那馬倒是高大,但是看上去比二黑家騾子還瘦,腳步虛浮,口吐白沫,大喘著氣。
就在他看到的這一刻,或者說看到他之後,那馬兩條前蹄跪地,任背上的人怎麼鞭打也跑不動了。
戰馬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雙眼漸漸失去了光彩。
蜉蝣沒見過馬,不知道這是生生累死了。他只以為馬想休息了,要睡一覺。
一個高大的人影從馬上跌落。他吐了一口血,悲哀地摸了摸戰友,為馬合上了雙眼,同樣踉蹌著站起。
他在懷裡掏了掏,舉著一個什麼東西往這邊跑。說是跑,但蜉蝣覺得四歲的阿妹都比他速度快。
蜉蝣這才發現,這人的渾身上下都是血——和那個偷糧被打死的人一樣的血。一根利箭穿腸而過,他的一個什麼下水滑了出來。
他神色凝重,將一張薄薄的東西遞給蜉蝣。
“詭、信——”
這是蜉蝣最後聽到的兩個字。然後那個人就直挺挺地倒下了。
蜉蝣接過信件,手微微顫抖,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首先伸手探了探這個人的鼻息——
沒有了。
詭……詭異!
蜉蝣是聽說過詭異的。據說他們王家四輩本來有四十五個男人,現在算上他和阿大,也就三十八個。
剩下的都是撞了詭。
他本來想搶救的,見狀不敢喊大夫了。
再就是他家沒有錢,實在出不起醫藥費。
蜉蝣為此懊悔了很多年。
此後很多年,他常常在想,如果當時不心疼那些錢,找個大夫治一治,男人會不會還有活命的機會?
蜉蝣忍著恐懼,把男人拖到路邊的溝裡,草草鏟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