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犀利地看著我,彷彿要從我臉上發現什麼,但最終,仍只是問道:“剛結束?”
我點頭。
他回身朝那幾個人點了點頭:“先走一步。”便獨自一人走向我,“走吧,我送你回家。”
那幾個人非常詫異地看著我,看得出來只是囿於禮貌才沒有交頭接耳,秦衫立在原地,也一瞬不瞬地注視著我。
我有些尷尬地朝他們笑了笑。
龍斐陌已經走到了我面前,看我仍然站著不動,蹙起眉,微微不耐地:“忙了一個下午,還不夠累?”他的眼光,又向我掃了過來。
我咬了咬唇,跟在他後面上了車。
車廂裡非常安靜,他開著車,一言不發。
我又咬了咬唇,過了半天之後,才想起來應該問一句:“你……去醫院……”
他沒等我說完,看也不看我,簡潔地:“員工生病。”
“噢。”我垂下頭,心底微微嘆了一口氣,我們之間,實在是沒什麼好說的。
我索性也安靜地看著窗外,同樣一言不發。
突然間,我的手機鈴聲大作,我接起來剛聽了幾句,不由心急如焚:“我立刻到!”我急急拍龍斐陌的椅背,提高了嗓門,“快!療養院!”
車掉頭,急馳而去。
到了目的地,沒顧得上跟龍斐陌說一個字,我便一路狂奔。
那間病房的門緊緊地閉著,寂靜恴走廊裡,只聽到我的腳步聲,還有重重的喘息聲。我慢慢停下腳步,有些發怔地站在那兒。彷彿過了幾秒,又彷彿過了幾個世紀,我聽到一個冷靜的聲音:“桑筱,你最好找個地方坐下。”
我恍若未聞。
他一把將我拽下,坐到旁邊的椅子上。我不看他,我看著地下,我的身體在微微發抖,我只覺得全身冰冷。幾乎是同時,病房的門開了,一個鶴髮童顏的老醫生走了出來,他看到了龍斐陌,叫了一聲:“龍先生。”
我認出來了,他是這家療養院的院長。只見他看著我,輕輕地,帶有歉意地:“嚴重的心腦血管併發症,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他頓了頓,“進去見她最後一面吧。”
我在安姨的病床前坐了下來。
她臉色蒼白地看著我,試圖擠出一絲笑容,氣息微弱地:“桑筱。”
我也朝她勉強擠出笑容:“安姨。”
她看向我身後:“你也來啦。” 她朝龍斐陌笑,“謝謝你跟桑筱來看我,她脾氣太倔,不知道通融,以後,還要麻煩你多擔待她。”
她又朝我深深看了一眼,爾後輕嘆一聲:“桑筱,不要由著自己的性子,已經嫁人了,凡事就要考慮得周全一點,好好過日子,”她咳了幾聲,臉上泛起一陣潮紅,“可惜,安姨是看不到了……”
我拼命強忍淚水,打斷了她的話:“您胡說什麼,我過陣子安頓好了,還要接您回去住呢,”我終於還是沒能忍住奪眶的淚,“你還說過……以後要幫我……”
她安詳地:“桑筱,我等不到那天了,”她示意我跟龍斐陌走近,然後,看著我們倆,微微一笑,“能看到你有個好歸宿,我已經很滿足很滿足了。”
她充滿眷戀地看著我,一個字一個字地,極其微弱地:“要是……要是……”她欲言又止了一下,最終緩緩地,“……也會……很高興……”
她疲憊地閉上了雙眼。
我呆呆地抱膝坐在窗臺前。
自從安姨的喪禮之後,我一直維持著這個姿勢,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喝,我的腳邊,放著一個小小的雕花盒子,是安姨留給我唯一的紀念,我沒有勇氣開啟它,我只是怔怔地看著。
我永遠沒有辦法接受,上個星期還好好的她,現在已經與我天人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