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宮中最不缺的就是人心之惡毒,為了自保,每個人都會爭先恐後攀咬他人。
我要的就是人人自危,牽涉越廣越好。
“老奴這就去辦。”徐姑姑躬身欲退。
“慢著。”我叫住她,漠然開口,“有一個人,現在是用得著的時候了。”
終年不見天日的囚室裡,陰森發黴的味道撲面而來,即使站在門口,也讓我遍體生涼。
“這地方骯臢得很,王妃還是留步,讓奴婢將人提出來審吧?”訓誡司嬤嬤謙卑地陪笑。
我蹙眉道,“徐姑姑跟我進來,其他人留在這裡,未經傳喚不得擅入。”
徐姑姑在前提燈引路,穿過昏暗過道,越往裡越是森冷迫人。最後一間狹小的檻牢前,僅半尺見方的窗洞裡漏進些微光線,隱約照見地下一堆微微蠕動的物事。徐姑姑撥亮燈盞,光亮大盛,牆角一團黑乎乎的東西突然被光亮驚動,簌簌爬過腳下,竟然是碩大一隻蜘蛛,我失聲低呼,急急向後閃避。
“王妃,當心些。”徐姑姑扶住我。
地上那堆稻草破絮裡,忽然發出嘁的一聲冷笑,嘶啞不似人聲,“小郡主,你也來了?”
若不細看,我幾乎認不出那一團汙髒裡竟藏著個枯瘦如柴的女人,那似曾相識的蠟黃面孔,從亂髮後緩緩抬起來,深凹眼珠直盯向我,“我就知道,你早晚也會來的,黃泉路上,錦兒會等著你的!”
我藉著光細細看她,想在這張臉上,尋回一絲昔日的影子,終究卻是徒然。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她到此刻還是放不下心中怨毒。 “錦兒,你可以安心地上路。”我靜靜看著她,“那個孩子我已安置妥當,子澹那裡,我會給他一個交代。”
聽到這一聲“上路”,錦兒陡然一顫,軟軟倚著那堆破絮,目光發直。 我心下略有一絲惻然,“你有未了的心願,現在可以告訴我。”
“到此時還在我面前裝什麼善人?只可惜殿下看錯了你,你才是最最毒辣的一個!”她嗬嗬冷笑,重重一口唾沫唾在我跟前。 “大膽!”徐姑姑怒斥。
我定定看著眼前狀似瘋魔的婦人,良久,方緩緩道,“如你所言,王儇從來不是良善之人,否則今日囚在牢中待死的人,便不是你,而是我,甚至是我王氏滿門。” “你以為富貴榮華得來全不需代價?”我自嘲地一笑,“這些年,你只看到我無限風光,卻不曾見過我如履薄冰、心驚膽顫,並非只有你蘇錦兒命運多騫,這世上有一份風光,自有一份背後艱難。你本有過自己一番天地,何苦羨妒旁人?” 錦兒慘笑,“我的天地,我何嘗有過自己的天地……打小圍著你轉,你便是天,便是地,你說要就要,說不要就拋開……我做夢也求不到的,在你眼裡一文不值;就算我舍了命,也搏不來他認真看顧一眼,你卻那般作踐,逼得他為你去死!” 她的話,一聲聲,一字字刺進我心裡,直刺得血肉模糊。 “不錯,你說的都不錯。”我依然在笑,一開口卻枯澀得不似自己的聲音,“這便是命,你和子澹,一個死不認命,一個認命到死,到頭來又是如何?總有些東西不得不爭,也總有些東西,不得不捨……就算你同我一樣生作金枝玉葉,不知取捨,也同樣是如今這般下場。”
“你不過是命好,憑什麼就佔盡一切!”她跌在那堆破絮上,嘶聲喊道,“就算下輩子做不成金枝玉葉,我寧願變豬變狗,也不要再做丫鬟!”
她淒厲的哭聲迴盪在陰冷囚室,從四面八方向我迫來。
我猝然迴轉身,重重拂袖,“送蘇夫人上路。”
正文 情切
蘇錦兒以行刺共謀之罪,被一道白綾賜死在囚室之中,共犯名冊之上也按下了她的手印。
柳盈行刺一案原本與蘇錦兒的攀汙毫無關係,外間只知蘇錦兒冒犯皇室,犯下死罪,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