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免了,您愛該幾間房就蓋幾間房,愛生幾個娃就生幾個娃,愛挖幾座墳就挖幾座墳,總之隨你的便了······”他只顧例舉著對林天鴻的一系列優待,卻沒注意到林天鴻如要噴火的眼睛。
“胡說什麼?挖什麼墳?”矮胖的那人打了他一記耳光。
“滾!”林天鴻如雷般的一聲大喝,嚇得那二人屁滾尿流,扔下耳珠就跑了,摔了個跟斗,爬起來跑的更快。
林天鴻撿起地上的耳珠,在衣服上擦拭乾淨,與另一隻一起捧在掌心,奉若聖物,珍愛萬端。
此後的日子裡,林天鴻始終擺脫不了巨大的悲痛。食難下嚥,其實也沒心情吃;夜難成眠,其實也並不想睡。他好像在故意麻木自己、折磨自己、摧殘自己。他似乎得了比沈如月‘見風流淚’更為嚴重的毛病,時不時地會默默地流下傷心的眼淚。頭髮不梳、臉面不洗、鬍鬚更不打理,他每日除了喂女兒吃飯、哄女兒睡覺、洗曬換下的尿布,差不多所有的時間都是呆呆地坐在妻子的墳前喃喃自語。有時他竟然幻想著會有奇蹟發生:墳墓開裂,走出了妻子沈如月;有時會是裡面飛出了一隻大彩蝶,撲向自己,而他自己也變成了蝴蝶一起翩翩起舞······每當此時,女兒的哭聲總會把他從幻境中拉回。
一晃三個多月過去了,林天鴻蓬頭垢面,鬍子邋遢,形骸憔悴,神情頹廢,像是老去了幾十歲,哪裡還有一絲神俊英朗的影子?
終於,那個每日來河堤上放牧羊群的老漢看不下去了,他來到林天鴻近前,嘆氣搖頭,語重心長地說道:“年輕人,我見你每日呆坐在墳前已有三個月,你看看你如今成了什麼樣子了?人死不能復生,你可要珍重。你不是還有個孩子嗎?更應該愛惜自己。老兒我說句不中聽的話,你不要介意,這屋裡的女人啊,就好比身上的衣服糊窗戶的紙,好比馬背上的鞍轡划船的槳,該珍惜的時候珍惜,該放開的時候放開,沒了再換新的。你大好年華,打起精神來再娶一房妻室不好嗎?你這樣只會作踐了自己,也苦了孩子,快振作起來吧!”
林天鴻雖對老漢鄙夷輕賤女人的比喻大不認同,但心知那是世俗觀念的流習弊病,不是他一人獨見,是很難扭轉的。他自也知道老漢是不忍看他消沉頹廢,因而才好心前來勸導。怔了片刻,慚愧說道:“老伯說的有理,我死活不打緊,卻不能苦了我的女兒,她一生下來便沒了孃親。”說著說著,心中觸動,嘆氣一聲,又流下淚來。
老漢也嘆氣說道:“你更應該振作才是,有家回家,沒家成家,一個大男人帶著個小小女兒也不是長法。”說完,打了一個響鞭驅趕著羊群去了。
林天鴻默立了片刻,對著墳丘說道:“如月,我有愧於你的囑託,這三個多月來,女兒未見長肉卻更瘦弱了,是我不會照顧女兒。我這便回家把女兒託付給母親,然後再回來陪你。”
他回房梳頭、洗臉、刮鬍須,露出了骨稜消瘦的一張臉。包好妻子備下的小衣、小帽、小鞋、小襪、尿布······背在肩上,抱起女兒,拿了烏笛,關好了門窗。走出了幾步,回頭又看,嘆息一聲,轉身離去。
綠肥紅瘦枝掛果,蜂蝶旋舞疲憊多。無風無雲更無雨,白日灼灼光如火。日頭曬乾了淺水處的淤泥,並在把淤泥板結龜裂出多姿多型的紋痕,最引人矚目的是那些在淤泥版塊長出的楊、柳竟然風華正茂格外高調。這已經是熱烈的深夏時節了,林天鴻恍若隔世。
樹蔭掩映中升騰起縷縷炊煙,村子更顯古舊、蒼老、厚重、淳樸。路還是那從前的路,橋還是那記憶中的橋,人還是和藹的鄉親。一切都似乎未曾改變,但林天鴻茫然若失,卻再也找不到從前的那種感覺了。
終於進了村子!雞鳴、狗叫、牛哞、豬哼哧、小夫妻鬥嘴、老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