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是啊,日薄西山。
遠離了馨香的暖室,荀彧頓時覺得心中舒暢了不少。這樣的壓抑,才剛剛開始,而他已經精疲力盡。
“環兒,求曹公放過陛下吧。陛下他有能力做一位賢君,只是沒有人給他這個機會而已。”荀彧心中反反覆覆思索,卻發現如梗在喉。他們是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又怎能自私到利用她呢。
她依然小心翼翼地跟在荀彧身後,不知該如何開口打破僵局。曾經我們無話不說,為何如今連開口都需要勇氣。
“文若,剛剛你和陛下說的話,我會當作沒有聽見。對不起,我可能勸不動孟德。當初迎奉天子時,我曾經說過一山不容二虎。今日他權利在手,不忍交出,我也是無奈。”夕環揣摩半晌,才緩緩說出。
原來,即便我什麼都不說,她還是能夠摸透我的心思。或許,這世上最瞭解我的人,便是環兒了。她,真是我的軟肋。
“讓我來做吧,畢竟當初是我勸曹公迎奉天子。”荀彧嘆了口氣,低聲問道:“夫人,奉孝要來許都了,你還記得他嗎?”
奉孝,奉孝。夕環眼前驀然浮現出郭嘉一臉狡黠的笑容,說不出什麼特別滋味,只是在她最孤立無援的時候,那張臉竟是她最需要的。
“文若你知道我認識奉孝?”夕環反問道。
“那年回鄉祭祖,奉孝說夫人曾經徘徊生死邊緣,我…”荀彧憶及前塵往事,依然心痛不已。
“文若,是不是你因此而陷入深深的自責,並暗自悔恨沒能保護好我?”夕環看荀彧雙眸緊閉,心中不禁一軟,淚水登時迷了雙眼。
“你不要再難過了,一切都成定局。萬般皆是命,半分不由人。”夕環輕拭了眼角,柔聲勸慰道。
“環兒,你恨我嗎?”荀彧柔情漸起,不經意間喚道她的閨名。
“恨,我怎捨得恨你。我有時在想,如果真能回到過去,我一定要少愛你一點,這樣我們就不會為彼此考慮太多,也許反而能長久些。”夕環一聲輕嘆。
荀彧聽她如此說道,仿如萬箭穿心,兩隻腳更像灌了鉛水一般沉重,怎麼都抬不起來。
因為故人,想到舊事,最後牽動舊情。
“夫人,對不起,惹你傷感了。我們還是好好想著以後的日子吧,過去的就這麼過去了。”荀彧努力剋制住不讓自己失態。
南飛的大雁在空中一字排開,它們尚且追求溫暖,我又何必糾纏往事,讓自己怏怏不快。人活一世,不單單隻為一個情字,我還有江山社稷,還有黎民百姓。
斷鴻聲中,立盡斜陽。荀彧辭別夕環,便大踏步地離開皇宮,終究他招架不住,是個沒有尊嚴的失敗者。
作者有話要說:
☆、久別重逢
枯藤架底,一米陽光傾瀉而下,暖暖地灑在曹衝身上。夕環一邊輕輕地晃悠著搖籃,一邊柔聲吟道:“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賞。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噓,夫人,小公子他已經睡著了。”蓮心在一旁小心噤聲道。
夕環再看時,只見襁褓中的衝兒呼吸均勻而平靜,睡得正是香甜。“好好地讀詩給你聽,居然變成了催眠曲,衝兒,你怎如此調皮!”她一抹柔情,薄怒淺嗔。
郭嘉和荀攸應曹操之邀,來到大將軍府邸商討南征張繡一事,二人正好在園內閒逛著。奉孝忽然被這首《無衣》吸引,痴痴地怔在原地。那個女子的低吟淺唱,似極了故人。
他循聲找去,只見枯藤架下的女子,即便峨眉淡掃,已是傾國傾城。午夜夢迴時分,那樣熟悉的身影總能夠徘徊眼前,久久揮散不去。原來,她竟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