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環輕輕敲了郭嘉的腦袋,“這個只有你四哥可以,恕小女子難以從命。走啦,奉孝多多保重。”
郭嘉見她在馬車裡笑意盈盈,眸似春水、眉如秋月,心下泛起點點漣漪。他對著漸行漸遠的倩影,大聲喊道:“嫂子,你要記得想我。”
洛陽城已經沒有昔日的繁華,取而代之的是斷壁頹垣、哀鴻遍野、屍橫遍地。夕環心內唏噓不已,才離開半年光景,怎會變成人間地獄。她孤身走在曾經熱鬧非凡的街道上,當年的叫賣聲似乎還在耳畔迴響,可是現今都是不絕於耳的呻吟聲。是誰,讓京師遭受此等劫難!
夕環憑著記憶,極其忐忑地一步步走向曾經熟悉的地方。“文若,我回來了。”夕環定會大聲喊道,然後幸福地跑到文若的懷中,與他相偎相依,盡訴相思、離別之苦。這是她腦海中幻想過無數次的畫面,不知今日所見,是否能夠與它重疊。
當夕環費勁全力、千辛萬苦地來到他們曾經的愛巢時,一張大大的封條無情地映入她的眼簾,門楣上的“荀府”二字,無精打采地歪斜在一邊。“文若,這是怎麼回事。”她心知不妙,發瘋似地奔向六叔家,那個原本很近的道路,今日顯得異常漫長,怎麼都到不了盡頭。
叔父家門口懸掛著的白燈籠,已然破敗不堪,在風中搖搖欲墜,一如夕環心中不能承受的傷痛。她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坐在門檻上無力地抽泣著:“叔父,你的離世,是不是閹人所害。環兒實在對不起你,是我累及你們了。”
夕環原本想怒斥唐衡,指著他鼻子,罵他就是一個言而無信、無情無義的小人。可是,傾巢之下,豈有完卵。舊時王謝堂前雙燕,早已悄然飛入尋常百姓家。
且不說唐府裡滿庭雜草幾乎沒過膝蓋,屋內更是狼藉一片、塵埃滿地,蜘蛛網兒悄無聲息地掩埋了昔日的繁華,當年費勁心機收刮來的奇珍異玩早已空空如也,不知它們最後又輾轉落入誰的囊中。細細想來,真如奉孝所言,逝者已矣,死無對證。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彼黍離離,彼稷之穗。行邁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彼黍離離,彼稷之實。行邁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一首黍離之悲,仍然不能道盡她心中所傷。夕環蜷縮在角落裡,抱頭痛哭,為什麼轉眼之間便是天翻地覆。那些曾經觸手可及的幸福,原來已變成最奢侈的夢想。“文若,誰能告訴我,你到底是生還是死?”
“我以為我回來,便能看到你欣喜的目光;我以為我回來,便能感受你懷抱的溫暖;我以為我回來,還能讓你日日為我畫眉,從此一生相守、不再離棄。”
“可惜,一切都是我的想象,最終我見到的卻是一個緊閉的大門,還有簷上掛著的白色燈籠。說不清,道不明的淒涼與冷清。”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誰都沒想過,當初輕言別離,最後卻是再難重逢、相見難期。有時,一個轉身,便是一輩子。
作者有話要說:
☆、不速來客
夕環孑然一身,棲息於昔日的唐府,獨自看那庭前花開花落,春去秋來。銅鏡裡的容顏依然光彩奪目,只是心境已被風霜雕琢。有那麼一霎那的恍惚,彷彿夕環日思夜想的人,文若正立於她身後。他,依舊身著初見時的白色長袍,暗香浮動,莞爾一笑道“在下潁川人士荀彧表字文若”。
秋風漸起,不知不覺地上已經積滿厚厚的一層落葉,在夕陽餘暉的映託下,璀璨如金。夕環輕輕地掃著庭前黃葉,一如在掃那遺落滿地的相思。興致起來,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