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茫然,對來客沒一點印象。等客人用鄉音介紹了名字,宋晴才高興地說:
“是德昌表哥?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
熱情地倒茶看座,留飯留宿。可能某些因素起到麻醉作用(兩人才見面時宋晴的陌生、還有來人的土氣),讓許劍放鬆了對一位年輕雄性應有的嫉妒——按說這可是雄性最重要的本能之一啊。他以表妹夫的身份殷勤招待,陪他逛了市裡的名勝,還在白雲酒家宴請了一次。德昌表哥在這兒安安穩穩地住了一個星期,宋晴一有空就陪他聊天,聊老家,老家的山,老家的水,老家的人,聊得興高采烈一往情深,煽得那個侷促的男人也健談起來。
這是宋晴母性強烈的又一個表現,就是對故土的眷戀,和對亡母的眷戀。她在紫關鎮只長到四歲半,之前生母已經去世,埋在家鄉的一個小山包下。宋晴11歲時曾單獨一人回鄉掃墓,坐長途車去西川,出了汽車站,她沒向任何人打聽,徑直向母親的墓地奔去,就像一隻小狗崽,一路嗅辯著往日的記憶,竟然順利地找到了。很慶幸那時紫關鎮還沒有大興土木,景物還保持著她童年的回憶:一坯圓圓的土丘臥在青青的山坡上,土丘上面長滿了萋萋青草。墓前一塊很粗糙的石碑,默然對著坡下的江流。宋晴在亡母墳前大哭一場,這才擦乾眼淚,到街上找親戚。
宋晴與許劍相識後,不止一次談起這段經歷。許劍也挺佩服的:她四歲半就離開了家鄉,一個四歲半的女孩,怎麼能儲存如此清晰的記憶?只能說是她的天性使然,換成他肯定記不住的。現在看著宋晴同陌生表哥聊得這樣熱絡,許劍不由想起那句俗語:親勁兒攆著哩。
殊不知後幾天兩人的談話內容已經悄然改變。原來,這位仁兄是奉父母之命來向宋晴求婚的,在老家那兒,姨表通婚仍是天經地義。想想很好笑的,他,或者他的父母,僅僅憑著一點親緣關係,就認定大城市的漂亮姑娘會嫁給他?初來時表哥很自卑,不敢開口,但宋晴發自內心的熱情鼓起了他的勇氣。惱人的是,這一切都瞞著許劍悄悄地進行,直到那人走後很久他還矇在鼓裡。
宋晴當然不會答應他。但這位娘娘腔的仁兄很痴情,回家後還一封接一封的求愛信。終有一天,一封長長的情書被許劍無意中發現了,連同宋晴尚未發走的回信。回信上說:
“德昌表哥:
很感激你的情意,但我已經再三說過,這是不可能的。我和許劍從初中就認識,經過這麼多年,已經心心相印,不可能拆開了。絕不是說你配不上我,也絕不是嫌你土氣,嫌家鄉窮,絕不是的。我雖然只在家鄉生活四年,但對家鄉的一切都有極深的感情,家鄉的山水,家鄉的親戚,還有我媽的墳墓。在我心目中,家鄉的一切都是世界是上最好的,是我心中保留的一塊聖地。俗話說,這是血脈裡的親勁兒趕著哩。我希望我們永遠是好親戚,好朋友,也希望你和許劍成為好朋友。我倆已商定在半年後結婚,到時候一定給你發請帖。
表哥,忘了我吧,天底下好姑娘多的是,我衷心祝願你,早日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回信倒是光明磊落的,但基本上是“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的感傷格調。
許劍極為惱火,媽的這人真不是玩意兒,來這兒和我稱兄道弟,暗地裡卻打我老婆的主意!對宋晴的回信也惱火,她信中雖然是拒絕,但這種拒絕未免過於愛心洋溢。更惱火自己太懣頇,對眼皮下發生的陰謀竟然一無所知。一怒之下,許劍給那邊回了一封信。他說:你來北陰向宋晴求婚我不怪你,因為那時你還不知道我們的關係;但在知道情況後還纏著我的未婚妻,就太厚顏了。希望你自重。
他沒有使用信封,而是用的明信片,有意讓他單位的人看見。
他明人不做暗事,信發走後冷冷地通知了宋晴,宋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