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地看了他一眼,默不作聲地繼續扒飯。
其實他也不傻。雖然兩人還沒有坦誠,但謝一北在他面前裝直男顯然沒有他自以為的那麼成功。
不管是三年前還是現在,喜歡的人身上發生的變化,他多多少少都能感覺到。只是不想承認罷了。
他本以為,只要這樣默默地陪在那個人身邊,不管時間怎麼讓物是人非,最終留下的一定會是自己。
可偏偏對方始終沒有察覺。甚至一點這樣的念頭都沒有。
單純到殘忍。
許方曉倚在門框上,看著他在廚房收拾的側面看了好久好久,終於輕咳一聲,聲音還微有些啞:“上次你說你父母的那件事,後來我幫你查了一下。”
“真的?”謝一北驚訝地回頭。他只是跟許方曉隨便說說發洩一下情緒而已,沒想到他會真的這麼上心。
“我去圖書館翻了當年的報紙,只有一個很小的版塊報道了這件事,也只是說是車禍。”
許方曉說得輕描淡寫,謝一北卻知道,在圖書館翻報紙絕對是個浩大的工程,一時感動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有個叔叔在檢察院工作,他來我家吃飯的時候,我就試探著問他知不知道這個事。”許方曉繼續道,“沒想到他記得很清楚,告訴我這事沒那麼簡單。後來我再去找他時,他給了我一點當年的資料。”許方曉輕輕將一疊紙放在了桌面上。
謝一北早就知道許方曉家境不錯,卻沒想到還有這層關係。他用抹布胡亂擦了擦手上的水,微微有些顫抖地去夠那疊紙。
紙上的內容簡潔明晰,就連他這樣幾乎完全沒有什麼法律和經濟知識的人也能看懂。那是關於謝氏集團十幾起鉅額金融詐騙案的調查。每一起的詳細賬目、過程證據都羅列得清清楚楚。
“我叔叔說,這些不是他們收集的,是有人匿名送去的。他們展開調查確認基本屬實後,剛要去逮捕……就出了車禍。”許方曉猶豫了一下道。
謝一北幾乎沒有聽見他的話,微抖的手繼續一頁頁往下翻著。上面有好些被害人的照片,都是他認識的臉。他都曾經在宴會上敬過酒,甚至來他家吃過飯。
終於在倒數第二頁的那張紙上,受害人家屬一欄裡,他看見了曾白楚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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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一北雖然早上總是起不來床,可一直很喜歡晚上出去散步,尤其是在夏天。他特別怕冷,夏天都不太怎麼開空調,因此夏天的晚上出去吹吹涼風就是最愜意的事。尤其是來到N市以後,街區有坐在樹下扇著扇子的老頭老太太,有滿地瘋跑的小孩,有風油精、游泳池的味道。江邊有船、花燈和蟬鳴。
到處都是夏天的味道。
其實那天他一個衝動都循著程函給的名片上的地址跑到曾白楚辦公室的樓下了。到了那兒卻又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還是失魂落魄地離開。
原諒?那不可能。
恨?好像也無法真正恨得起來。
三年來謝一北一直反覆告訴自己,他是恨曾白楚的。這個念頭像是一根精神支柱,支撐他度過了一千多個難眠的夜晚。每每從噩夢中醒來時,好像只有這種恨意,才能減輕那麼一點點他心中的負罪感。
那天曾白楚猶豫著說“我只是一報還一報”時,他並非沒有聽見,而是本能地拒絕去相信。就像這整整三年來,他都有意無意地拒絕去思考曾白楚為什麼要對付謝家一樣。
命運給他開了一個太大的玩笑。而他自私地將曾白楚歸咎為自己應該仇恨的物件。
除了仇視,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如何與他相處。
如果仇恨這根支柱倒了,他根本不知道孑然一身無處可去無路可退的自己,再面對那個人不動聲色的溫柔時,應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