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縱馬橫行於街肆。此時見彼方步步退讓,更是深知被擒之人身份於對方必然非同尋常,當下更不著急,凝目注視馬上之人,從容說道:“你們究竟是何人物?若不肯說出來,我終難相信你。”
“那你們又是何人物?我又如何能相信你們?天下之大,我隨口胡謅一個名字,你亦不知真假,何必相問?”
石越忽然笑道:“我信閣下不是說謊之人。”
那人略覺詫異,喉嚨一動,卻不答話。石越走到侍劍跟前,卻見那被擒之人頭髮凌亂,臉上東一道西一道鞭痕,此時被侍劍用劍抵住喉嚨,早已臉色蒼白,慘無人色。又見他膚色甚黑,肌肉隆起,卻不似養尊處優之人。他見石越過來,雖不敢說話,眼中卻露出怨毒之色。石越淡然一笑,溫聲問道:“你是何人?敢於街中橫行,卻不敢說出自己的名字麼?”那人臉上更加憤懣,口裡連珠介地說出一串話來,石越雖聽出是西南口音,卻是一句也聽不懂。
馬上之人冷笑一聲,道:“你又何必咄咄咄逼人,非要知我等來歷?”
石越霍然轉身,逼視對方,道:“自是為了後會有期!”
“你還想尋事?”忽然間,馬上之人似乎換了一個人一般,身上處處散發著一種傲然之氣。他注視石越,淡淡說道:“那便告訴你也無妨。被你擒住之人,是歸來州知州個恕之子、蕃部巡檢乞弟,乃是入京就讀蕃學的。我是歸來州何家堡堡主何畏之。你若想報仇,可來尋我。”
石越又打量了被擒之人一眼,終於恍然大悟。歸來州是西南梓州路的羈縻州,大約在後世宜賓的古蘭、敘永、興文一帶,是熊本平定瀘夷時所置。石越興蕃學,凡附宋之各部酋長都遣子入學,這些人平素在山鄉夜郎自大慣了,又不懂禮法,觸犯法禁更是常事。為此事,石越沒少遭彈劾。朝廷為之屢申嚴令,這才漸漸收斂,這乞弟等人,想是來京不久,才敢如此橫行。只是那個何畏之,卻不似一個平常人物。不過山野間藏龍臥虎,亦是平常之事。當下問道:“我在何處可尋到你?你與這個乞弟住一塊?”
何畏之淡然一笑,道:“只要你在開封,日後便會知我大名。”言外之狂傲,讓石越都不由一怔。柔嘉早已按捺不住,冷笑道:“好大的口氣。我亦不要知道日後,只須知今日晚間你在何處便可。”
“告訴你亦無妨,今日晚間,我當在石參政府上。”何畏之傲然回道。他話一出口,石越三人面面相覷。柔嘉惡狠狠瞪著石越,石越連忙無辜的搖了搖頭。
何畏之說了這許多話,已是不耐,又催道:“放不放人?”
“放。”石越生怕柔嘉多嘴,連忙說道:“你們先下兵器牽馬退後一百步。”
何畏之打了一個眼色,餘下幾人便將兵器丟到地上,何畏之卻將弓收起,只是把箭全部丟到地上。一手牽馬,緩緩後退。柔嘉走上前去,正要拾起眾人兵器扔到一邊,卻聽何畏之冷冷說道:“箭上淬有巨毒,見血封喉。姑娘自重。”
柔嘉素是不知天高地厚之人,哪裡肯信,反倒偏偏先要去拿箭了。石越卻知何畏之這種高傲之人,定然不屑於撤謊,慌忙搶上一步,一把拉開柔嘉,低聲說道:“縣主,你上馬先行回府。”也不待柔嘉答應,便將她拉到馬邊。不料柔嘉死活不肯上馬,卻也不說理由,只是脹紅了臉死死抓住馬韁不做聲。
石越萬料不到柔嘉這時居然鬧起彆扭,頓時傻眼。他知道當時西南諸蕃,大多好鬥,視殺人為常事。萬一對方翻臉,使柔嘉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他可真是百死莫贖了。但這位姑奶奶不肯上馬,他卻也無可奈何。眼見何畏之等人就要退到百步開外,石越當真是心急如焚,低聲說道:“縣主,算我求你了,你快上馬吧。”
柔嘉臉色越來越紅,卻依然是無比堅定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