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間,他竟是不知所措的,待真的近看到她的臉時,心,瞬間安靜下來。
這一年來,他不知重複過多少次御雁峰的噩夢,他把她推下了懸崖,她血肉模糊地跟他哭,嘴裡不停喚著他的名字,她說她恨他。
她還好好的,她的臉還是同記憶中一樣明豔嬌美,真好。他覺得,世上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了。
“六殿下?”阿凝認出他,望著他深深凹陷進去顯出幾分不符合年齡的滄桑老態時,瞬間不知說什麼。
大約是命運使然,他對她愛得如此深刻,到頭來卻總是傷害她。
兩人沉默片刻,男子忽然又咳嗽起來,很劇烈。他把染了血的帕子若無其事地收好。
“你的身體……”阿凝低聲道,“該找個太醫好好調養。”
男子終於出聲,帶著嘶啞,“阿凝,你……還恨我嗎?”
阿凝未答話,半晌後道:“我想知道,當初你假裝忘了我,就是因為怕榮貴妃對我下手嗎?”
趙玹點點頭,忽然輕飄地笑了,“若是真能忘記你,也是一件好事。你肯定也希望如此。”
“別說這些了。祖母希望你能好好的,我也如此。你還是好好把身子養好,別再折騰自己了。”她說完這些,便準備走了。
“阿凝,你真的希望我能好好的活下去嗎?”趙玹的聲音帶著哽咽。
女子點了點頭。趙玹彷彿得到某種解脫,又笑起來,“有你這句話,足可伴著我了此殘生。雖然,我這輩子,只怕時日無多。”
阿凝看他一眼,他眸色沉靜,彷彿一汪再也激不起波浪的碧潭水,“他不會放過我的,阿凝。我、趙琮、甚至包括和趙琮走得近的趙瑀,都逃不掉該來的命運,只是早晚而已。我見你的機會沒多少了,所以今日才忍不住來找你。”
他說的“他”,指的是誰,他們心知肚明。
“不過,阿凝放心,他不會傷害你的。他的冷血殘暴,只是對外人而已。”
趙玹走近她幾步,低聲道:“阿凝,無情是帝王的本性,就像當年的韓皇后寵冠六宮數載,誕下四位皇子,後來卻葬身火海,含冤莫白二十年。我說這些不是為了嚇你,也不是妄想動搖他在你心裡的地位。我只是想告訴你,若是他有一日對你不好,即便我不在了,也會有人幫你的。”
阿凝有點不明白,趙玹卻已經退了開去,朝她行了禮,欲轉身離開。
身後傳來一陣疾步行走的腳步聲,嘉正帝以及一行隨侍很快出現。趙琰一身紫色繡龍紋錦袍,俊美的容顏上面無表情,帶著幾分肅然和威儀。
他腳步很急,待看見趙玹時,二話不說,冷聲道:“傳旨,平王患有傳染性疫病,令其禁足王府好生修養,沒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平王府半步。”
立刻有侍衛押著趙玹離開。趙玹倒是一身泰然,視線平靜無波,就這麼離開了儀瑛殿。
嘉正帝冷著臉立在那兒,阿凝抱著兒子,瞧他一眼,只覺得這男人不知怎麼了,怎麼瞧著滿滿都是嚴厲冷漠。
這是做皇帝做久了,逐漸養出的威勢麼?
她撇撇嘴,心道她才不吃他這套呢。他既然此刻心情不好,她避開就是。
阿凝遠遠地朝他行了禮,就施施然繞過他回去殿中。趙琰看著她的背影,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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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夜裡,阿凝餵了小趙儀母乳,哄著他睡著後,便坐在燈下寫信。
若是祖母聽說趙玹得了疫病,難免讓她的病雪上加霜。她親手寫封信,讓人送去榮府,也讓他們安心。
對於趙玹來說,能安安靜靜待在府裡,也是一種幸福吧。
寫完這封信後,阿凝又忽然想起秦晚馥來。便又動手給她也寫了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