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把對方除之而後快,這男人好像是他全部負面情緒的來源,對幽閉的恐懼,對背叛的沉痛,對人事音書的失望……
他無數次在腦子裡描摹著何景明的死亡,可是真的目睹了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想起的卻不是那三年的暗無天日——而是小的時候被父親罰,偷偷給他送吃食少年;那言語不多,卻總是用某種純粹的溫柔的目光凝視著自己的人,那記憶力最淺淡,也最真摯的笑容,那黑暗裡讓人心驚膽顫的瘋狂,和瘋狂背後沒頂似的悲傷。
“哥哥是那個‘春和景明’的景明,是陽光燦爛的意思。”
兜兜轉轉,竟然還是念著他的好,安捷困惑地想,原來自己,其實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恨這個人。他無意識地輕輕地把自己的手放在何景明的手背上,收緊,掌心盡是冰冷。
罪孽和憎恨是太過淺顯的東西,無法穿越死亡……和腐朽。
安捷心下茫然。
半晌,白志和嘆了口氣:“先把何董抬出去吧。”
莫匆扶起安捷,退在一邊,幾個人小心地從狹窄的過道里擠出來,抬起何景明的身體,莫匆無意間低頭看了一眼,突然蹲下來,伏在地上:“你看這裡,他身體擋住的。”
灰色的牆角,沾著鮮血寫出來的幾個歪歪扭扭的字跡:不要回……
最後一個字他沒來得及寫出來,拖出了一長長的痕跡。
作者有話要說:路人甲親……我對不起你,o(》_
第七十章 執子之手
除了一具屍體,他們再無所獲。
蟬鳴在壓抑而陰沉的天空下聲聲響起,悶熱讓衣服黏在身上,沒有風。
莫匆突然把方向盤轉了個個兒,招呼都沒打一聲,就帶著安捷換了方向。對此,安捷只是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莫匆笑了笑:“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太平間?”安捷興致不高地嗤笑一聲,無論是誰,看見了何景明那樣的死法興致也都高不了,更何況死了的這個人和他瓜葛還不少,“還是火葬場?我這段日子碰見的死人比活人還多。”
“八寶山。”莫匆說。
“哦,陵園啊。”安捷半死不活地說。
莫匆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似乎是不好意思地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齒,就像安捷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有點羞澀,有點孩子氣,然而更多的是陽光燦爛。安捷愣了一下,差點讓他這笑容晃了眼。
“你到了就知道了。”
石景山區十多年前的時候,還基本上沒有城市的樣子,蕭條得很,有大片的農田,現在卻大變了樣子,幾乎讓人認不出來了。平整的道路和兩邊的花壇,沿途的高樓和直通的地鐵讓這地方看起來和市中心沒什麼太大的不同。莫匆帶著他七拐八拐,最後進了一片住宅區,把車子停了下來。
安捷把車窗拉下來,往外看了兩眼:“幹嘛?”
“下來。”莫匆孩子一樣地拉住他的手,安捷覺得有些彆扭,想抽回來,未果。莫匆的手心微微有汗,也不管路人詫異的眼光,一路把安捷拉到了一棵旁邊有圍欄的大柏樹下面。這棵大樹大概得有三個人合抱那麼粗,不遠的地方還有另外一棵,葉子繁茂得很,站在下面,讓人有種遮天蔽日一樣的感覺。
金屬的圍欄上生滿了斑斑的鏽跡,用手一摸便是一把。
“我小時候聽老人說,這兩棵樹應該是過去大戶人家種在門口的,得有二三百年了。”莫匆也不嫌髒,伸手拍上圍欄,手心立刻蹭滿鏽跡,“我們家老房子就住這,不過早拆了,都蓋上樓了,只有這麼兩棵大樹還在。”
安捷有點沒弄明白狀況地看著他。這個莫匆……居然有點傻氣?
“過來。”莫匆拉著安捷圍著大樹轉了半圈,然後四下看看,正值午後,沒有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