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去夾一塊豬肝,卻見自己對面的空位上忽然出現一道高大的身影。
那人依然戴著面具,目光晦暗莫測地盯著自己。
怎,怎麼又來了?有姝心裡的小人幾乎想哀嚎,面上的肌肉不免抖了抖,嘴裡含著的飯粒在受驚之下自發往喉嚨裡咽,然後極其不幸地嗆入氣管。想咳嗽的慾望鋪天蓋地而來,有姝卻只能死死忍住,因為他知道一旦表現出異樣,對面的人就會立刻勾走自己的魂兒。
不能咳嗽,千萬不能咳。他拿筷子的手在發抖,小巧的喉結不停聳動,又大又圓的眼睛更是爭先恐後地沁出淚珠,模樣看上去可憐極了。站在一旁伺候的小廝嚇了一跳,連忙走過去詢問情況。
他胡亂抹掉眼淚,又揉了揉脖頸,艱難道,“我沒事,今兒廚子放了太多辣椒,我不習慣。”
“可是老爺,不是您說讓大廚多放點辣椒的嗎?昨兒個您還嫌他炒的菜太清淡,勒令他連水煮白菜也得放點幹辣椒呢。”
小廝立刻拆臺,令有姝又是懊惱又是慌亂。他用手掌捂著喉結,氣短道,“昨兒的確放少了,但今天又放太多,你回頭告訴他,讓他掂量著放,最好是不多不少。”話落垂頭,繼續啪嗒啪嗒掉眼淚。
被嗆到的人若是強忍著不咳出來,那滋味簡直一言難盡。有姝極想用腦袋撞牆,卻還得裝出一副被辣到了,其實沒什麼大事的模樣。小廝給他倒了一杯涼茶,然後跑去廚房帶話。他前腳剛走,男子後腳就消失,也不知看出什麼破綻沒有。
有姝顧不得去深想,立刻仰倒在椅子上不停捶打胸口,然後沒命的咳嗽,眼角、鼻頭均溼漉漉,紅彤彤,淚珠、鼻涕也沾了滿腮,模樣看上去既狼狽又有些可笑。當他終於把氣管裡的飯粒咳出來時,並不知道本已消失的男子,實則還在廳中。他不過隱去了身形,轉而坐在有姝身旁,偏著頭,支著下顎,一瞬不瞬地盯著對方。
眼見有姝終於緩過勁兒來,卻不敢去刨飯,而是讓小廝換了兩個大白饅頭,洩憤一般狂啃,他終是低低笑起來。
有姝只要嘴巴一咧或者微微一抿,兩腮的酒窩就會若隱若現。他張嘴去咬饅頭,忽然覺得酒窩處涼了涼,像是冬天的時候落了一粒雪籽兒進去,觸感十分真切。
什麼東西?他心生狐疑,探手一摸卻空無一物,於是繼續咬饅頭,咬了幾口又覺得酒窩微微發涼,再去摸卻並無異狀。反覆幾次之後他終於察覺不對,用警惕的目光打量四周,還把全部精神力逼入眼球掃視。
屋子裡十分乾淨,連個鬼影都沒有。難道是我的錯覺?有時候人體的確會感覺到忽冷忽熱,這是內火太燥的緣故。這樣想著,他又放鬆下來,撕開一塊饅頭去蘸炒豬肝的汁。
坐在他身旁的男子堪堪收回戳酒窩的指尖,愉悅地低笑。欣賞完小趙縣令的吃相,他並不曾離開,而是跟著去往書房,想看看對方私底下都會幹些什麼。此時太陽已經落山,房裡點了一盞昏黃的油燈,燈芯似乎快燃盡了,正劈啪作響。
“老爺,奴婢幫您換一根燈芯,再添一點燈油,免得傷眼。”一名長相清秀的婢女細聲細氣地道。
“換一根燈芯可以,但不要添燈油,浪費。我一會兒就睡了。”有姝把全部家產拿去買糧食之後,手裡當真沒有一點餘錢,現在越來越有葛朗臺的風範。他拿出一本書慢慢閱覽,見婢女總是不走,還衝自己不停眨眼,於是懵裡懵懂地問,“怎麼,還有事?”
婢女揉了揉幾欲抽筋的眼睛,灰溜溜地下去了。這位縣太爺究竟是明白人還是裝糊塗?那麼明顯的訊號都接收不到?
有姝的確接收不到,高大男子卻深諳其意,不免冷哼一聲,復又盯著不解風情的小趙縣令,啞然失笑。若非親眼所見,他絕不相信現在這個心思單純的趙有姝會是之前那個大奸大惡之人。但生死薄上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