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抄這首詩的時候還是忽略了一點:實在是太應景了。
以至於在以後的日子裡,給他造成了不大不小的麻煩。
“昨夜星辰昨夜風……心有靈犀一點通……”一個身壞六甲的婦默默地站在高臺上,放眼望去,隆冬的遠景一片朦朧晦明,如同被沁在一片淡淡的水墨之中。
心卻蓬蓬跳動,思緒中攙雜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事物:半是惱怒,半是羞澀,半是惆悵……
“娘娘……”桂圓看著李妃,憤憤地說道:“這個士貞先生真是輕狂,太不象話了。奴婢雖然讀書少,可這詩的意思卻是看得明白。不就是寫在一場宴會上,吳先生同一女子相識,心心相印。可是時間太短,只能匆匆分別。這不就是……不就是李府的壽宴嗎?”
李妃一張臉立即變得微紅,然後轉頭唾了一口:“桂圓你不要亂說。”
“哼哼。”桂圓依舊有些惱怒:“那天壽宴,吳先生也沒見過幾個女子啊。”
李妃微微一笑,將手頭的詩稿小心收進袖子裡,面上的紅光消退了:“想來,吳先生這詩是寫給彩雲的。”
“不太像。”
李妃再不說話,心中卻想:彩雲同吳節本是舊識,同這詩的大意不合……這個吳節,正如桂圓所說那樣,輕狂……
可心中,卻跳得厲害。
又轉頭看了看遠處的景物。默默唸著詩句,不覺痴了。
接下的情形變得更有意思,也被後人津津樂道了幾百年。
後世的嘉靖年文學史的專家在研究這一段歷史時,都忍不住感嘆一聲:如此傳世名篇,只需一首就可流芳百世,成為古典文學中最閃量的存在。可在吳節手頭。卻好象流水一樣出來。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文學創作高峰期,嘉靖三十九年最後一個月,正是吳節文學創作的頂峰。
不甘心失敗的嚴世藩繼續以兩天一首的速度推出新詩,反正都是收藏在集子舊作。到時候抄一首出來就是了。
至於吳節,手握唐詩三百首,自然要贏一個酣暢淋漓。殺他個乾乾淨淨。
到這個時候,兩人的比試同原創已經沒有任何關係,都是在抄。
嚴世藩抄的是自己的舊作,而吳節抄的則是唐詩皇冠上最璀璨的那幾顆明珠。
“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
……
“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
……
“向晚意不適,驅車登古原。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
三十天。十場,場場大勝。
吳節每首新詩一出,都轟動一時。
背誦的。傳抄的,滿城沸騰。
至於小閣老的詩作,誰在乎?
……
嚴世藩如今已經徹底麻木了。可他還是機械地不斷髮表新詩。
到現在,他已經不關心最後的成敗、結果了。這情形有些像是在拳擊臺上被人打得找不到北的拳手,只胡亂地揮舞著軟弱無力的雙手,背靠立柱,死活不肯躺下去。
雖然悲壯,卻改變不了大敗虧輸的結局。
觀眾只會為勝利者喝彩。
勝利,屬於吳節。
……
已經變成一場鬧劇了。
但世界上的事情總會有曲終人散的那一天。
嚴世藩終於在最後那場七言樂府的比試中徹底敗下陣來。
剛開始,他還是抱著幻想,想在這種冷僻的已經沒有多少人寫的題材上扳回一場,勉強挽回一點顏面。
但事實是殘酷的。
吳節立即回報一首如同銀河倒懸,天宇翻轉般雄渾的《行路難》將他徹底壓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