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道:“無恥叛賊,還不投降!”
把峁上用長矛當拒馬的關寧軍喊傻了,面面相覷,連放箭打銃都忘了。
曹文詔都被氣笑了,抬手朝軍陣指了兩下,卻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回頭看看自己身後。
被朝廷來回徵調四千裡,從山峁到層層疊疊的梯田,站滿了飽經風霜、衣甲破損的牽馬遼兵。
人們都抱著頭盔,有些人發巾都沒了,披頭散髮;還有些人鎧甲在戰鬥中損壞,用繳獲的鎖子、扎甲部件作為補充。
即使棉甲仍舊完整,上面也淨是些暗紅血跡,讓棉布乾巴巴得發皺。
再看看敵人。
服裝整齊、戰馬雄健,兵器鎧甲一個比一個亮。
這幫王八蛋比他媽正規軍還正規軍。
曹變蛟道:“將軍,是不是中間有什麼誤會,我去問問?”
“別去了,還看不明白麼?”
曹文詔叫住侄子:“劉賊透過這麼多地方安然無恙,地方官多半受賄與其蛇鼠一窩,三邊總督還對其招撫,如今我們沒調令停駐平涼,算讓他逮住了。”
他轉過頭神色不善地問道:“若換你是他,會放過這機會?”
曹變蛟的思緒隨之飄遠,點點頭道:“我看楊彥昌和王自用,沒準也和他有關係,他們都是延安人。”
“不要亂說。”
曹文詔的語氣很平靜,道:“楊、王二位將軍只是對我們殺從賊不滿,一路雖然失和,卻不曾埋怨苦勞。”
其實曹文詔心裡也有這種懷疑。
劉承宗和高迎祥用的是一樣的炮,高迎祥放過了楊彥昌和王自用,獨獨把自己堵在子午嶺西邊。
而非在他們西行時,襲擊王自用搶奪輜重。
這不符用兵常識,更不符合飢賊的搶掠目的,除非他們的目的就是把自己留在西邊。
但這種事沒有證據,就埋在心裡不能說。
想到這,曹文詔在心底罵了一句,他媽的,在遼東就整天提心吊膽,怕身邊有奸細,卻沒想到回了關內,還是怕身邊奸細。
隨後,他把一切都拋在腦後,戴上頭盔對侄子道:“備戰吧!”
身後曹變蛟、曹鼎蛟及平安諸小將紛紛戴上頭盔,各自翻身上馬。
隨即,在梯田上的關寧馬兵也紛紛戴上頭盔,返身上馬,各依隊官率領,次第走馬下山。
看得遠處列陣的劉承宗,都為他們的氣概讚歎一聲。
他還以為要進行一場攻山峁山田的步兵強攻呢。
其實在來的路上,劉承宗一直都在想,該怎麼鼓舞士氣。
畢竟關寧軍可能是他到如今遇見實力最強的對手,未必能像從前作戰那麼順利,一次解決戰鬥,所以才需要把鍾虎留在後面佈置防線。
鼓舞士氣,也就成了很重要的事。
不過這會真見面了,劉承宗發現他的部下根本不需要鼓舞士氣。
看見關寧軍牛氣哄哄的下山,他們就已經很生氣了。
獅子營別管啥時候打仗,遇敵之前士兵都沒有列陣交頭接耳的,唯獨這次。
亂了。
不知道是誰先起的頭,就在數息之間,先是隊伍裡冒出一聲喝罵。
然後就連軍官也控制不住,因為站在隊伍最前的軍官們也都面朝士兵,返身指著敵人,臉上怒氣衝衝說著什麼。
不光劉承宗這邊的混編部隊,楊耀那邊也一樣,甚至亂得還更厲害,時不時有人單騎出陣五六步,勒馬回首對袍澤指天罵地的說著什麼。
高顯咬緊牙關眼睛紅通通,從腰間抽出腰刀掂了掂又放回刀鞘,再從馬背上摸出一柄瓜錘提在手中,朝前指著道:“我以為這輩子見不著他們,就這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