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明月當空,樹影重重,房內一燈如豆,火苗忽明忽暗。
沈南初眉間微動,擱下筆墨,套上外袍往外行去。
剛開啟門,一陣夜風呼嘯而來,樹枝搖曳發出沙沙的響動,沈南初抬頭看向不遠處的蒼天古樹,不由地笑了笑,嘴角的弧度輕蔑。
“既來了,何必遮遮掩掩。”
話音剛落,枝頭的繁花抖動,“咻”的一下,那人從樹上飛撲落下,穩當地立在沈南初跟前,“我想,沈將軍定是沒有忘記什麼吧?”
蕭政一手執摺扇晃了晃,淺笑一聲,似乎帶著嘲諷。
“倒也不必半夜來訪,殿下不睡,臣還要安睡。”沈南初覆手而立,神色冷淡。
蕭政一的笑意不減,臉上的陰狠卻愈發可見,“沈將軍心可真大,本王已寬限你有好些時日了,再拖下去,是還想要讓你心尖人……”話未說完,卻被打斷,“殿下有幾成把握?”
沈南初目光森然,對上他的視線冰冷刺骨,彷彿利刃隨時穿透對方的心臟。
蕭政一搖扇的動作肉眼可見地一滯,隨即輕輕挑眉一笑:“本王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沈南初越過他的身側,目視空中飄散的梨花,純白如雪,“殿下也是體驗過失去至親的痛苦才對。”
蕭政一瞳孔不經意地微微一縮,眸底有道凌厲的光芒閃過。
“你想說什麼?”
“殿下難道忘了,十多年前的今日,您兵敗東宮,就地被俘的事吧?”沈南初接過一片潔白的梨花,從喉嚨深處溢位一聲意味深長的低笑,輕輕吹走手心中的花瓣,道:“您當日的壯舉,何嘗不是一吹就散呢?”
話語間,諷刺的意味十足。
蕭政一收起摺扇,眼中的笑意逐漸褪去,臉色陰沉得讓人不寒而慄。
未等他開口,沈南初又道:“也是您的自信籌握,成全了驪妃光榮赴黃泉的心願。”
他的話如同飛馳的鐵箭,不留餘地的一箭穿喉。
“那麼殿下,如今也做好弒親赴死的準備了嗎?”
“閉嘴!”
蕭政一緊緊地咬著下唇,袖下緊握的手微微顫動,憤怒襲上心頭。
“陛下是您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您自小就錦衣玉食,受人追捧,是先帝和驪妃最寵愛的皇子。”沈南初側目,餘光透著一股憐憫,“可陛下不同,他一出生便被視作不祥,送去了清心宮,清心宮是何地,想必殿下也略有耳聞。”
蕭政一垂首不語,眼底的憤怒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清澈和懵懂。
“或許您早已忘卻還有那麼一位弟弟,但陛下不曾忘記有您這麼一位哥哥。”
沈南初別過身,直直盯著那身軀挺直的背影,瞳孔翻湧著悲楚,“您萬人敬仰的時候,他還在被宮人肆意屈辱,有次不過沖撞了您,回去便受各種責罰,那時還是個孩子啊,殿下能懂嗎?”
蕭政一的脊背抽動了一下,眼底帶著一縷詫異,低聲喃喃道:“那竟然是我的胞弟……”
當時他並不知道撞他的是自己的親弟弟,盛怒之下命人“好生伺候”。
沈南初冷哼道:“陛下和驪妃也不曾說過您這位親弟弟的事吧?就算有應是草草帶過。”
蕭政一依舊不語,似是預設他所言。
“你們不曾來看望他一次,他卻時常偷偷來瞧你們。”
沈南初深深的撥出一口熱氣,繼續道:“這些年來,陛下也不是沒有打探過殿下在南蠻的訊息,說來好笑,本應恨之入骨的親人,還是讓您活下來了。”
蕭政一眼眸接連閃爍了幾下,不太理解他這話的意思。
沈南初瞥了他微偏的腦袋,似是看穿他的疑惑,譏諷道:“不然以殿下和驪妃當年密謀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