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
他嘴唇一開一合,吐字模糊且低不可聞,我卻明白他的意思,伸手撫了撫他的臉,回道,“我好好的,你就擔心你自己吧。”他微挑起一抹淺笑,轉首舔吻我的手心。
“還有力氣胡鬧,是真沒大礙了?”我抽回手,俯身下去,在他頰邊印下一吻,“下次看你還敢嚇我?”
他眼神逐漸黯然,直到流露出些許痛不可抑來,吃力道,“不會……有……下次……你不用再……為我,擔,擔心太久……雅兒,我,我只是,嗯,有點兒,有點兒捨不得你……”
我越聽越覺得不對勁,插話道,“你到底要說什麼?”手臂卻被扣緊,他就勢撐住床沿勉強半坐起來,我被他的舉動嚇得不輕,忙從後扶住他肩,錦被滑落下去,露出胸口層疊纏裹的白紗,我深吸一口氣,轉開眼去道,“你最好別亂動,若是有個好歹,一會兒張大人怕不要找我算賬。”
他靠在我身上,恍惚一笑,“仲其……是我,是我為難他了……”他大約不知道自己的笑有多慘淡,我只看得心裡發毛,咬了咬唇道,“你該好好賞他,他可是……”我話未說完,他便咳起來,按著傷處,身子不住發顫,“我……”
“你乖乖躺著吧,有什麼話不能以後說?”我下意識有些明白張仲其方才擔憂的神色,他知道孩子的事麼?知道自己至多還有二十年麼?張仲其個混蛋,居然都不說清楚!
他漸漸平復,一字一頓道,“我以為……我能給你,最好的……可我,總是讓你……失望,難過……你跟,跟著我,不開心……那就走吧……雅兒,你走吧……”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我渾身發冷,腦中瞬時空白,不假思索道,“我還不到二十,你想我守寡麼?我膝下無子,你要我孤身一人,無所依靠麼?府中你的妻兒,你準備甩手與我,指望我賢良淑德,對著你牌位發誓會善待他們?”
他被我搶白,只是窘迫,氣息急促,喘得說不出話來,而我話出了口已然後悔,此時感到胸口微熱,低頭一看,卻見他後背上的血透出層層白紗,熨在我的衣裳上,我大駭,“你……你……”
他似有所覺,拍了拍我手背說,“別怕……我……”話音未落便驟然蹙起眉來,以手掩口一陣劇咳,我看著越來越多的血從他指縫間不斷湧出來,一滴,兩滴,漸漸匯成細線,落在我的衣襟。
只聽“啪”一聲悶響,我扭頭,小鄧子不知何時進來,站在折屏旁,卻已嚇得傻了,連藥帶碗都灑在了絨毯之上,我怒道,“還不快去叫太醫!”他才飛快地跑了出去。
“你忍一忍,嗯?”
他卻只是望著我,“你的……衣服……對不……住……”說話間,便又咳出一大口血,噴在我膝頭,染紅了我大半幅的袍擺。
“到現在你還有心情和我說這個!”我強自按捺著心中的恐慌,抽出手絹,去拭他嘴角的血跡,“有我陪著你,不會有事的。”
他額上涔涔都是虛汗,只緊緊抓著我的手,“雅兒……我哥人很好……你知道的……”
“夠了,別說了!”我聲色俱厲,咬得牙關作響,他臉色已顯頹勢,只伸手來撫我的臉,眼神漸漸失焦,“六哥……其實……亦能託付終……”耳墜上的玉珠清凌凌一陣脆響,他的手劃過我的耳側,落到錦被上,我慢慢地微笑,“可惜他們都不及你好……”
張仲其與李太醫幾乎是前後腳趕到,我的焦慮驚懼終於找到發洩物件,冷冷道,“張仲其,你說過若他醒來,便不會有事?”
“福晉,老臣敢拿項上人頭做擔保,”張仲其的失色只有一瞬,很快便被鎮定取代,他與李太醫一起扶住多鐸,切脈看傷,隨後進來的多爾袞便將我扯到一旁,“你放心,張大人與李大人都是……”
“我知道。”疲倦地閉上眼,